江溯微微张开嘴,拿不准炎灼的态度,于是想了想后主动承担:“是我想一直与他在一起。”
“你想?要是他不想,你还能逼他不成?”炎灼不善温情话语,此时即便想要对江溯表达善意,也显得无所适从,“你之前不愿意拿我的钱,怕我控制你的公司,这次怎么又冲动的拿公司冒险?”
“也不算冲动,风险越大、收益越高。”江溯看着炎灼,补了后半句:“任何生意都是如此,跟您学的。”
炎灼不买账,“少恭维我。”
“白露想留下空园,我总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忙碌。”江溯实话实说,面对炎灼也无需隐瞒什么,“也怪我没有能力一次性拿出那么多流动资金,这才——”
“那不如怪我病的不是时候,在医院躺了没几天公司就出了大问题。”
江溯连忙解释:“炎董,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我只是随便和你聊几句,不必紧张。”炎灼轻揉自己的太阳穴,手指还有些不利索,“你们的事,以后......我不再问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江溯愣了好几秒,连忙起身鞠躬,“谢谢您。”
“去吧,去看看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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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溯走出炎灼的房间,四下打量。
他正巧看见傅白露与杨子霖说话,连忙迎上去:“在说什么?”
“没什么。”傅白露率先开口,走到江溯身边道:“他来跟我爸汇报公司的情况,你在屋里,我们俩唠唠嗑、抬抬杠。他挑拨咱们俩,我秀个恩爱。”
“既然你出来了,那我去找炎董。”杨子霖视线与江溯相错,而后往前走,没有多说。
看着杨子霖的背影,傅白露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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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溯揽住傅白露的肩膀,顺势亲吻他的额头,“看什么呢?晚饭吃什么?”
“没、没看什么。”傅白露回过神,蹭进江溯的怀里:“他以前恨不得粘着你说话,今天怎么这么识趣。”
“可能因为前两天我话说的有点重。”
“前两天?”傅白露眨眨眼睛,“你、跟他、见面了?”
“想什么呢,前两天咱们在录节目,我每天二十四小时都跟你在一起。”江溯轻揉傅白露的头发,心情甚好:“他给我打了几个电话。”
原来是这样。傅白露深吸一口气,鼻息里皆是江溯身上的味道,“那你肯定说了重话,不然他不会这样。”
“可能吧,记不清了。”
“怎么可能——”
“别人的事情,怎么不可能。”江溯不愿意细说,转而拉着傅白露往厨房走,“吃晚饭吧。”
傅白露“嗯”了一声,随即便听江溯又问:“你怎么闷闷不乐的?炎董跟你说什么了?”
傅白露摇头,“没什么,我爸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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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看炎灼,傅白露自然要在“空园”过夜。
自打炎实集团出现债务危机,傅白露张嘴闭嘴都是“空园”,可这么长时间他却连回来的机会都没找到。
“怎么都没人打扫,我之前放在院子里的椅子呢?”傅白露看着院子没人打理的景象,心里不是滋味。
跟随多年的帮佣连忙上来解释,“少爷,东西都在储藏间里。这么大的院子就剩下一两个人,实在是收拾不过来。”
原以为傅白露会责怪,但经过了这些时日的磨练,他也懂得了大家的不容易:“没事,你们休息吧。我需要什么,自己去储物间里拿。”
江溯搂着他的肩膀,“我等会儿帮你。”
“没事,我自己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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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杨子霖交谈之后,傅白露心里就压着块石头一样。
以前傅白露对他的话很是不感冒,甚至觉得他没事找事、信口雌黄,然而最近傅白露经历了很多,难免会对过往的自己产生质疑。
杨子霖说,你哪怕有一点良心,就不应该用他奋斗这些年的事业冒险。
傅白露不信,你骗我!公司对哥哥那么重要,比什么都重要,他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杨子霖无奈打断傅白露,道,我为什么要骗你?我骗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傅白露愣在原地,答不上话。平时杨子霖巧言令色,傅白露未必信他。可不知怎得,这次他信,就好像潜意识里有那么个声音:杨子霖不会以江溯的生意使诈。
傅白露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哥哥这些年苦心经营事业,傅白露都看在眼里,他用钱买卖,他软磨硬泡,他无所不用其极都从未改变江溯想要自立门户的决心,怎么现在愿意倾尽所有去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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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空园”,熟悉的环境让傅白露轻松不少。江溯进屋洗漱,傅白露则一个人来到储物间,不想他帮忙。
傅白露打开灯,一边在摆放整齐的杂物中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一边则思索着心中的疑问与之前的对话。
忽然,一个巨大的箱子闯入傅白露的视线里。它安安稳稳的靠在角落处,像是很多年没有移动过位置。
傅白露很少来储物间,从小到大也就那么几次。可他对“空园”里每一样东西都有记忆,有回忆,怎么会想不起自己曾经看到过这个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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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好奇,傅白露搬开了压在箱子上的东西。而后打开。
九岁那一年,傅白露收到了属于他的第一把木梳。在他的眼里,那只是一把手工木梳,可傅白露从没想过,原来还存在几十把,甚至是更多。从不得要领、不成形状,到勉强成型,再到精益求精。十几年过去,岁月的痕迹都刻在那泛旧的木头上。
不止如此,这些年江溯制作的每一把梳子都有迹可循——
那些有瑕疵的,不那么完美的,甚至是当年被傅白露一气之下砍去的枣树原木。
所有的一切,都被精心收藏在这木箱之中。是傅白露索取的足迹,是江溯付出的见证。
倏得,傅白露将视线集中在箱子一角。那里堆着的几把废弃木梳很是特别,花纹精心雕刻,制作之人付出的心血定然比其他的梳子要多、要重。
傅白露伸手拿起来打量,是结婚那天江溯送给他的样式。报废的版本有诸多设计,而即使已经足够吸引人,江溯仍然再不断尝试。傅白露的眼眶红了,原来被自己摔坏的那把梳子,经历了如此的过程。
它应该被珍视,它理应被重视,它本来应该是新婚之夜的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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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溯曾说,喜欢就是全力支持对方想做的事,给对方最想要的。
江溯予给傅白露的第一件东西,是木梳。往后岁月,一直不曾间断。
傅白露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第二件是什么?可能是傅白露吵闹着要吃的零食或者糕点。
再往后呢?是江溯送给他的电影与剧集:《德拉库拉》只是开始,收购“浅溪”的股份过程,一切都还在继续。
还有些什么?还有......
不对,应该问:江溯给予傅白露的,有什么是他不想要的?有什么是他不想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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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白露心里曾有个问题徘徊:你说喜欢了我很多年,“很多”到底是多少?
可他没有将这个问题说出口,觉得既然已经两情相悦,又何须再追根究底江溯的过去。
深挖回忆,傅白露竟不敢相信,所谓的“很多年”难道贯穿了两人相处的这些年?
江溯当初为了喜欢的人,不顾一切要自立门户。傅白露仔细回想,难道他那时......
若当真如此,江溯现在愿意倾尽所有去冒险,自然也是因为傅白露想要留下“空园”,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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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然的离开储藏室,傅白露径直朝卧室而去。
江溯刚刚洗完澡,身上挂着一条浴巾,“怎么了?”他见傅白露着急火燎的冲进来,不禁一怔,“出什么事儿了,你慢慢说。”
傅白露视线在江溯身上打转,而后他抬起胳膊,掌心中躺着精美的木梳,“我找到了这个。”
“这个怎么了?”江溯不明就里,一边说话一边帮他擦眼泪,“你怎么哭了?”
“哥哥,结婚的时候你喜欢我,是吗?”
江溯清了清嗓子,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我——”
傅白露容不得马虎眼,直接打断要结果:“是,还是不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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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如海浪般的细节朝着傅白露扑面而来。汹涌,震撼,充满了压迫性。
哥哥,结婚那天我对你下药,晕倒之前你本来是要说喜欢我的,是不是?
哥哥,十七岁生日那天,我听到你电话里说“喜欢他”。这个“他”,也是我,是不是?
哥哥,你创业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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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江溯张开双臂紧紧搂住傅白露。
他在他耳边说,“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只喜欢过你。”
随即,江溯亲吻傅白露的内耳与脖颈。
他再次开口,说,“我做的一切,都是希望未来你可以不必依赖炎董,未来你只需要我。你是少爷,我的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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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所有的一切江溯早就告诉了傅白露。
原来,只是傅白露没有听懂罢了。
如此明显,这么直白,傅白露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