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妈子只觉得后背发麻,磕磕巴巴道:“姑娘平日里都是在老太太那边,和宝二爷一道玩耍。”
贾琏闻言,眯了眯眼。这迎春虽是庶出,可是贾赦没有嫡女,她也应当当做嫡女一般教养才是,怎么倒是整日里当做奶娃娃的玩伴了,再看看贾赦和贾政的为人品行,贾琏很怀疑老太太的教养能力。
“今儿个便不要去了,好好带着迎春玩耍,待晌午后,便在屋子里学学字。我待会会找女夫子过去的。”
“是。”奶妈子忙应下。
贾琏见迎春眼神怯弱,心里一软,温柔笑道:“迎春乖,先去玩风筝,下午哥哥给你找个顶好的玩伴。”
“嗯。”迎春乖巧的点了点头,眼神好奇的偷偷盯着贾琏,夹杂着欣喜之色。
“二爷,那奴才先领姑娘过去了。”奶妈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去吧。”贾琏摆了摆手。
待奶妈子和迎春出了院子,贾琏想了想,方才往荣禧堂的主屋走去。
此时贾赦正在看着满屋子的古玩珍宝,一张老脸笑成了布满了菊花。邢夫人在一旁伺候着,上着茶点。
待外边的小人进来禀报贾琏来了,贾赦这才舍得从自己的字画中跑出来。
贾琏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满屋子的古玩堆满了桌子椅子,心里一沉。库房的银钱有多少,自己是知道的,以府上这么多人的开销和铺张浪费,只怕是进的少出的多,长此以往,必定要没落了的。看来也该提点提点了。
贾赦拿着半边西洋镜,满脸笑意道:“琏儿你来了,再过月余便要会试了,为父还以为你忙着呢。”
贾琏露出淡淡的笑意,随手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邢夫人忙吩咐小丫鬟端热茶,又担心打扰到这父子二人,便往门外退去。
“母亲留步。”贾琏站了起来,道:“今日过来,是有一事相托。”
邢夫人自来就不受贾琏和贾赦喜欢,贾母又偏心,自己过得一直都是窝窝囊囊的,突然当了家,如今这继子也对自己这般尊敬,心里也受宠若惊,忙道:“琏儿有何事,母亲只管照办的。”
“如今迎春已经七岁了,也是国公府上正正经经的大小姐。儿子想,也该好生教养的。母亲如今管理偌大的府上,自然是没有时间的,儿子想找一个女夫子回来教导诗书礼仪,日后也不辱没了府上的威名。”
贾赦道:“女儿家的,便和府上的小孩子们一道耍耍便是了,日后总要嫁人的。”
贾琏笑道:“老爷此言差矣,平常人家便罢了,但是公侯之家出身,日后少不得婚配给世家子弟。若是品貌出众,以我们府上的尊荣,日后配个王公子弟也未尝不可。”
王公子弟?贾赦心动起来。若是日后能有个位高权重的女婿,也足以压倒二房了。那二房的大姑娘再好,不是也进宫当宫女了吗?虽是女史,照样是伺候人的奴才。想到这里,贾赦心里欢喜起来,满脸笑容道:“好,就依你的,这人选便由你来定。”
“老爷放心。不过……”随即话锋一转,笑道:“不过若是能有个体面的身份,日后婚配的门第也更高些了。”说完看了眼邢夫人。
贾赦虽是浑人,却也不傻,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也能明白过来。心里转了几圈,也决定了下来。
邢夫人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贾赦笑道:“哎呀,还是你想的周到。”转头对着邢夫人道:“你进府上也未得一男半女的,这迎春丫头生母也去了,如今便归到你的名下,日后便当是你生养的,你便好生教养她吧。”
邢夫人自入了贾府,多年来都未曾有孕,后背大夫诊断出不孕之症,若不是原配夫人留下贾琏这么个男丁,再加之老太太的私心,只怕自己早就被以七出之条被休弃了。虽然妾室们也孕有子嗣,可是到底隔着些。如今能这般名正言顺的多个闺女,也是喜事一桩。再加之是贾琏亲自提出,哪里有不应的道理,连声回道:“老爷放心,妾身定好好教导迎春丫头。”
果然几日后,贾琏便寻人请了一位教养嬷嬷和一位女夫子亲自教导迎春,又吩咐身边伺候的人尽心尽力。
贾母这边每每让人过来接迎春过去陪宝玉,也被邢夫人这边找理由推脱了。反正还有二房的丫头和史家的丫头呢,不缺自己这一个。这个日后说不得便是自己的依仗了。
☆、第十三章
会试之日终于到来,贾琏凭着林如海的举荐帖子,直接参与了会试,排在最末的位置。
贾赦本想拿些银子去打点一下,乐呵呵的捧了一盒子银票跑到贾琏那边,却被贾琏一句,“日后还是母亲管银子的好。”给冷了回来。
参加会试的都是乡试中的举人,其中不乏像贾琏这样受人举荐的。会试中中了贡生,才有机会参加殿试,成为天子门生。
会试这日,考场外已人山人海,维持秩序和检查的官兵们早早的便在考场四周围了起来。贾琏坐着马车慢悠悠的驶向考场,前面的六儿倒是一脸急色,这么多的人,也不知道主子能不能考上。若是真的考上了,自己也是举人老爷的跟班了,这身价可就又不一样了。
马车中的贾琏倒是显得异常的平静,面色无波。修长的手指挑起马车的帘子,黑曜石般的眸子沉静如水,透过车帘的缝隙静静的看着外面的来往行人。
突然马车猛的一停,贾琏惯性的向前一倾,好在眼疾手快扶上了车壁,这才稳住了身子。“发生了何事?”
六儿道:“二爷,前面是忠顺王爷的仪队。”
“忠顺王?”贾琏轻轻喃道。对于这位“荒唐王爷”贾琏倒是印象颇深。此人是上皇最小的儿子,生母是当年柔然战败后,柔然皇族献给朝廷的美人,是以这位王爷倒是拥有一半的柔然皇室的血脉。按理说,这位身世尴尬的王爷也当谨守本分以求自保,却不曾想倒是行事荒唐,平日欺男霸女之事也不少做,果真是男女不忌的角色。只不过这厮得了皇帝的宠,倒是一直相安无事。
“让道。”
“是。”六儿这才反应过来,忙拉了马缰往旁边调头,让出大路的位置。
“哒哒哒。”马车的声音从不远处慢慢靠近。贾琏挑起帘角,一辆八宝华盖的马车从旁边驶过,车的四边挂着的玉石相碰,发出“叮叮叮”清脆的声音。
贾琏心道,看来传闻无误,这位王爷果然行事张扬。不过……若是当初康平王府也这般行事,是不是便可以减少君主的怀疑,也能躲过那场浩劫。此人——不简单!
突然,一阵风吹来,掀起了那行驶中的马车车帘。华美的帘子翘起了一个角落一闪而过,贾琏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里间斜卧着一个白衣墨发的男子,只是看不清什么容貌。
贾琏面色淡然的放下帘子闭眼假寐。
忠顺王府的队伍慢慢驶过。街上的又恢复了平静。
六儿驾着马车继续往考场行去。
此时已经接近开考的时辰。
贾琏刚下了马车,便见到一群读书人正排着长队在慢慢的通过检查。
六儿拿着准备好的灰色锦绣包裹,递给贾琏,担忧道:“二爷,吃的用的都在里面,三日后,奴才便来接您回去。”
“嗯。”贾琏接过六儿手中的包裹,转身往考场走去。
此时的贾琏心中还是有几分新奇之心的。当年除了初登王位,陪着新皇出巡过当期的会试现场外,倒是从未以考生的心情走进这考场。
考场的守备倒是极严的,每个考生都单独在一个小隔间中,这三天里无论是吃喝拉撒,都不能离开这个小隔间。
贾琏进入小隔间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考卷。对面的考生们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看考题了,贾琏却只是扫了一眼,便自顾自的摆放着这几日的用品。
主考官领着众位监考官们巡视着考场,见考生们已经开始奋笔疾书了,都满意的抚了抚花白的胡须。
这一届的主考官乃是当朝大学士徐儒。这曾经做过先皇的老师,在清贵之流很是德高望重。
“看来这一届的青年才俊颇多,日后当为国之栋梁。”
“然也。”其他监考官们皆文绉绉的附和。
徐儒更加高兴的抹了抹自己的胡子。
其中一位监考官柳树文笑嘻嘻的道:“听说这次贾府的琏二公子也参加会试了。”
“什么?!”徐儒老眼一瞪,胡子一翘。“老夫听闻次子不学无术,乃是纨绔子弟,怎的这般的人都能进会试?礼部都是干什么的?!”
其他几个考官面色各异,心道,“这柳大人也真是糊涂,谁不知道这贾府和徐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啊,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这柳树文本是想拍拍徐儒的马屁,没想到这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老脸一红。尴尬道:“下官是方才看考生文书时才知道的,好似是得了林如海的举荐。大人,这林如海可是您的爱徒啊。”
徐儒闻言,眼里差点迸出火来,“如海何时如此荒唐了?哼,果然还是靠裙带关系的。本官便要去看看这厮如何能写得出锦绣文章。”说完领头往前面走去。
众考官来到贾琏的小隔间前的时候,贾琏正单手支着额假寐。俊眉之间隐隐透着放松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