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又细又长,仿佛春日里被风吹过平静湖面拂起的一圈涟漪,直灌进了邢誉川的耳朵。
邢誉川花了很久,才终于走到了那间病房的门前,他先是看了看门边的门牌。
——戚宁玉。
看到了门牌上写着的名字,邢誉川才朝着门上的观察窗看进去,只有两个手掌大的窗口透出来明亮的光。
但窗口上面贴着一张白纸,把窗口全挡住了,不过左下角卷起了一个角。
他本来就扶着墙站着,此时正好贴在门上,视线从那卷起的一角看进去,就看到了狭窄的病床上的两人。
戚宁玉仰躺在床上,只是他没好好躺在床头,而是斜躺着,头垂了一半到床沿下面,正好对着门露出来一张倒着的脸。
他微眯着双眼,轻咬着嘴唇,手抓着白色的床单。薛原撑着手在他上面,抓着他的一只脚抬起来,轻吻在他脚腕的星星上面。
可移动的病床并不那么稳固,微微地晃动着,仿佛和着戚宁玉眸间的水光一样,晕开又聚拢。
邢誉川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动,连睫毛都没有颤一颤,他就静静地望着戚宁玉的脸,身体仿佛已经不是他的,丝毫没有了知觉。又仿佛他正在经历凌迟,浑身每一次都是割肉之痛,痛到他连呼吸都痛起来。
——宁玉。
他想喊一声,可是喉咙仿佛被什么卡住了,连最后粗哑的声音都喊不出来,他只尝到了一股腥甜。
——宁玉。
邢誉川忽然一掌拍在门上,仿佛身体支撑不住一般,整个人往下弯下去,他不停地张着嘴想呼吸,可像是空气被谁攫住了一般,他怎么吸都吸不进肺里。
他不由地跪在了地上,撑着冰冷的地板,咳了一声,再咳了一声,最后咳出了一口血落在了地上,点出一团鲜红。
这时,病房的门打开了。
邢誉川抬起头,对上了戚宁玉朝他看下来的脸,他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出来,径直地倒了下去。
“薛原,去叫医生。”
戚宁玉说了一句,蹲下身扶起邢誉川,探手擦了擦邢誉川嘴角的血。
薛原从门里出来,越过堵在门的邢誉川,去叫了医生。
医生还是昨晚的医生,他还没有换班,看到邢誉川头疼不已,他以为昨晚已经听话了,结果连一晚上都没管过去。
医生连忙叫人把邢誉川送回了病房,重新检查,因为刚刚吐血又重新拍片。
最后,邢誉川被送回病房时,已经上午9点多,戴着呼吸器一动不动,从他在门前晕过去,一直到现在都没醒。
由于邢肃没来,邢誉川去检查一直是戚宁玉跟着,回了病房,戚宁玉问医生。
“医生,他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负责的是重症,戚宁玉不是他的病人,他打量了戚宁玉一眼,见也还穿着住院服,又瞥了瞥戚宁玉手腕上手环的名字,“你就是宁玉?”
戚宁玉忽然被陌生人这么叫有点奇怪,点了点头说:“我叫戚宁玉,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你要是没什么问题,可以过来陪陪他,对他的病情或许有帮助。”
戚宁玉莫名地看着医生,但医生并没有多解释,只说:“他什么时候会醒说不定,但他醒了可以会情绪激动,家属注意点。”
医生说完就走了,戚宁玉这才想明白,医生是把他当成家属了。
他无奈地看了眼病房里的邢誉川,然后走进去,坐在病床旁边,盯着邢誉川一动不动的样子,半晌后邢誉川突然动了动唇,像在说什么。
病房里又没其他人,戚宁玉只好过去,低头凑近问:“你要什么?”
“……宁玉……”
邢誉川的声音太小,几乎只剩下呼出来的气,戚宁玉几乎贴在了他的呼吸罩上。
“不要留……一个人……我好痛……宁…哥哥好…痛…”
戚宁玉听不清邢誉川断断续续的话,可是看到了邢誉川眼角滑下来的眼泪。
他从来没有见邢誉川哭过,他伸手过去,轻轻擦过邢誉川的眼角,邢誉川忽然抓住他的手。
“宁玉……我好痛……”
戚宁玉这一次终于听清了邢誉川的话,他轻声地问:“哪里痛?”
“心……怎么……办?……玉,我要……么办?”
邢誉川说着话猛然地睁开了眼,直直地对上了戚宁玉的视线。
他又颤着嗓子艰难地说:“我看到你……和薛原……做……,我快……死了……可是……你关起……你会……,宁玉,怎么……办?”
“你在什么?”
戚宁玉疑惑地看着邢誉川,邢誉川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一点,虽然说得不清不楚,但他听明白了。
可是又疑惑了,这一世的邢誉川没有关过他,为什么邢誉川会说这样的话?
邢誉川没有回答戚宁玉的话,他已经发不出声了,抓着戚宁玉的手,只有眼泪不停从眼角滚下来,他控制不住。
“你别哭了。我还没死。”
戚宁玉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一句话对邢誉川来说仿佛魔咒一样,他蓦地止住了眼泪,下意识握紧了一直抓着的戚宁玉的手,直直地盯着戚宁玉的脸。
他像是此时终于从半梦半醒之间回到了现实。
对,戚宁玉还活着,梦里的一切再真实,他的宁玉都还活着,好好的在他面前,他没有失去。
“宁玉。”
邢誉川嘶哑地叫了一声,然后不自觉地笑起来,笑到呼吸器里面沾满了水汽。
——太好了!
戚宁玉看着邢誉川又哭又笑,顿时眉头一蹙,把手抽回来,敷衍地说了句,“你休息吧,我要走了。”
他本来今天是要出院的,因为邢誉川整个上午都没过去,这会儿他站起来径直走出了邢誉川的病房,没管邢誉川到底是要哭还是要笑。
结果到了门口碰上了刚到的邢肃和邢隋堂。
“二叔,爷爷。”
戚宁玉习惯性地脱口而出,邢肃朝他看过来,正要说话,邢隋堂先开口。
“昨天怎么没见你?”
戚宁玉昨天就知道邢肃和邢隋堂来了,就因为他们来了,所以他没凑过来。
此时看着邢隋堂,他回道:“您没来看我,怎么见得到我。”
没等邢隋堂生气,邢肃先笑出了声,他朝着戚宁玉挑了挑眉说:“不错啊,宁玉也会怼人了。”
邢隋堂又甩了邢肃一拐杖,然后板着脸继续对戚宁玉说:“你们这都闹了一年多了,把集团闹得乱七八糟,把自己也弄得没个人样,还没够?”
“我先走了,他刚醒,您有话去对他说吧。”
戚宁玉直接越过去,走了,把邢隋堂又气得甩了邢肃一拐杖。
“打我干什么!有我什么事!”
邢隋堂哼了一声,转身进去了病房。邢肃朝里看了一眼,不打扰邢隋堂去找气受,转身朝着戚宁玉追了过去。
“宁玉。”
戚宁玉听到邢肃叫他,停住转回头,“有事吗?”
邢肃走到戚宁玉面前,问他:“你没事吧?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
戚宁玉回答完反问道:“二叔,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邢肃一笑,“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才不管你跟阿誉的事,除了老头,谁想管他,他爸都不管。”
他说着顿了顿,“我是想问,戚家的人,有来找你吗?”
戚宁玉想起了程子律,“没有,出什么事了吗?”
“听说程子律又病重了。嗯——阿誉好像知道了什么,最近在查戚家的事,还特别怕你出事。”
听着邢肃这么一说,戚宁玉才明白了邢誉川这几天老盯着他的原因。
仓库起火的事警方一直在调查,还有那个跟踪他的人,不过暂时还没有结果,他怀疑地问:“你觉得,是戚家的人干的?”
邢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警方那边还没有线索,阿誉也没查到具体的证据,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小心点,戚蓉和戚骁文都不太正常。”
戚宁玉应道:“我会的。谢谢二叔。”
邢肃欲言又止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我知道你不想回去,但我觉得你还是先回去,毕竟这里我们都不熟,要是真出什么也很被动。”
“再说吧。”
戚宁玉回完这一句就走了,回去病房时薛原没在里面。
他忽然有种感觉,薛原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他收拾了东西,自己去办了出院,然后回去。
果然,回去之后薛原也不在。
就算薛原要和他分手,他也希望他们可以好聚好散,以后还能继续当朋友。他和薛原都很清楚,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邢誉川,是他们的生活方式,对未来的目标追求全都不一样。他们可以一直追寻快乐和自由,可是却难以一起生活。
他也知道薛原不舍得他,可是薛原也不愿意舍弃自己的人生与追求。就像他也做不到像薛原一样,去做一个不考虑未来目标,只享受今天的人。
晚上,薛原还是没有回来。
戚宁玉终于给薛原打了电话。
“阿玉,你回去了吗?”
“嗯,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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