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不说话,乖巧地躺在我腿上,握着我的手。
我不敢挣开他的手,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幻梦,一旦松开就会全盘消散。小汪在房间里收拾衣物,我担心一惊一乍会吓到安德烈,只好小声唤小汪过来。
万幸小汪耳力不错,很快来到客厅:“许先生,你叫我?”
“打电话给医生。”我压低声音,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安德烈好像恢复了。”
“啊?啊,好的。”
小汪愣了愣,立即起身去拿手机。我从未如此真切感受到喜极而泣这四个字,滚热眼泪无法克制地顺着脸颊滑下,滴在安德烈的脸上。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拭去泪水,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却在此刻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
这是疯掉的安德烈绝不可能做出的事,我深呼吸几次,死死咬住嘴唇,直到下唇几乎被咬烂,满嘴血腥味,才勉强压过被狂喜击中后心脏的疼痛。
泪痕逐渐干涸,我笑起来,轻声说:“小坏蛋。”
那双冰湖般的蓝眼睛望向我,沉静而美丽。
安德烈的疯病,来得凶险,好得也突然。
送去医院做了全套检查,他算得上配合,只是一言不发。我见他每次听医生说话时都要反应半拍,然后慢吞吞动作,忽然福至心灵,试着用法语和他沟通。
安德烈终于回应,我才明白他虽然有了意识,然而除去小时候的事,其他全部不记得。正因如此,中文勉强听得懂,但说得不好,所以不太愿意开口。
直白地说,就是二十五岁的身体里住进了一个十三四岁的灵魂。
这种结果不算十足的好,可已经使我对命运万分感激。无论如何在朝着彻底痊愈的方向发展,总好过只有生理本能、完全无法沟通的幼儿。
大概是对医院的厌恶深入骨髓,安德烈仍然极其抗拒住院,考虑再三后我还是将他带回了家。
一番折腾已到深夜,小汪开车,安德烈坐在我身旁,回去的路上听我絮絮叨叨介绍了许多现在的情况。他完全不记得我们之后的那些事,记忆里只有小时候见的一面。
从天而降一位哥哥,短时间内亲近起来不太可能,我也没有和这个年纪的他相处过,心里紧张不已。加上许久不讲法语,虽说学的时候下了苦工,重新拾起不算困难,不过没有特别流利,只好祈祷安德烈千万别介意。
他倒没说什么,托着下颌似乎在听,眼睛却时常凝视着窗外。眼睫低垂,神色淡淡,有种矜贵的忧郁感。
我看着他那副模样,顿时忘了嘴里说的是什么,心里也想不清楚:这样有主见有想法的安德烈,和那个无条件亲近我的傻子,哪个更好?
因为我不再说话,安德烈回身看我,仿佛无声询问。
不一样。
和我对视时陌生的眼神,上车后刻意保持的距离,周身难以接近的清冷气质。
每个地方都和我的弟弟不同。
如果他一直停在这个状态怎么办?他永远不会知道我们曾经发生了什么,也就永远不会变成那个紧抱着我,许诺要和哥哥一起逃离的安德烈。
“许先生?”小汪将车停好,拉开车门,适时拯救了后排的僵硬气氛,“到家了。”
我猛地回过神:“我先上去……安德烈可以一个人住,我去整理一下客房。”
小汪一脸困惑:“不用,阿姨昨天才来过——”
我落荒而逃。
第225章
我没想好如何面对安德烈,所幸他径直去休息,进入卧室后反手锁上门。
我看到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心里又七上八下起来,硬是借着送夜宵的理由敲门进去,旁敲侧击试图询问原因。
安德烈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换了一身睡衣靠在床头看书。他很有礼貌地用法语解释,说希望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而且现在生活可以自理,不必将他当作幼童对待。
我活像个干涉孩子青春期的父母,讪讪地退了出来。尽管他穿着我亲自挑的睡衣,到嘴边的一句“哥哥帮你擦干头发”却说不出口。
在他那儿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我只好转头叫小汪夜里别关房门,如果安德烈有什么也好第一时间回应。
我本来就入睡困难,加上折腾了整晚,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大概因为悬着的心怎么也放不下,心里烦躁不安,于是准备去倒杯水喝。
刚走出几步,余光猛地瞥见厨房里站着一个人。今夜月亮大,没开灯也不至于黑黢黢地把人唬到。
“安德烈?”我一时忘了他如今中文不好,脱口而出道,“怎么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儿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低头站在餐桌边。我走近安德烈身旁,想抬手摸他的头发,到半空又收了回去。
他抬眼看我,忽然将手里的水杯举到我面前,我愣了下:“嗯?”
因为不太能说中文,他直接将杯壁在自己唇边碰了碰,喝了一点水,又递给我。
“给我的吗?”我见他点头,仰头喝了半杯,舒了口气,“谢谢你。”
安德烈只静静地和我对视,淡蔷薇色的嘴唇沾上水珠,别有一番姝艳。
冰凉微甜的水缓解了唇舌的干渴,连带着内心的焦虑也似乎有所消退。我和他在沙发上坐下,沉吟片刻,将自己的想法缓缓道出。
“医生说,你应该多接触熟悉的环境。当时我想着你在我这儿住了很久,比疗养院强,才决定接你过来。几个月下来,虽然没有完全恢复,总归有了起色。但现在要有另一番打算,毕竟你只记得十三四岁的事,把你强留在这个陌生地方,身边全是不认识的人,恐怕对复健有害无益。”
“我知道,你天生聪明,考虑得多,所以不信任我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哥哥。但我不会害你,安德烈,就算所有人都有所图谋,我也不会。你在这里待得不舒服,我找个可靠的人送你回法国,行不行?”
安德烈没有回答,不知听懂了没有。我本意不是要他听懂,只是试图说服自己罢了。
“我们原本是半路兄弟,没有一起长大,也没什么深刻情分。直到你二十岁的时候,妈妈托付我照顾你,才把你和我捆在一起。那时候我觉得你任性,你嫌我蠢笨,关系一会儿好一会儿坏,整天吵吵闹闹,没个清净。”
“后来发生了许多事,你想真心真意对我好,可我弄不明白,以为只需要敷衍几句,叫你失望。谁让你总是撒娇卖痴,让我心里觉得你是小孩子,哄几句就行了。”
“说到底,我压根不了解你,待你也不够用心,这个哥哥做得真是……回去也好,不和我搅和在一起更好。要是你从来没有遇到我,或许一辈子能过得顺遂,不必受这些苦也说不准。”
倘若当年我没有那么偏激,没有用和安德烈上床的方式报复母亲,也许有机会做个好哥哥。可惜一步踏错,再也没有机会。
我的语气平和,五脏六腑却痛得发紧,简直如同生生将一颗心剜去:“如果以后你想起来了,再回来找哥哥。想不起来,就算了。”
月光从落地窗如水般洒进屋内,给坐在我身旁的安德烈镀上一层银边。他仍然姿态沉静,在月色中显得既美丽且圣洁。
不知是因为说了半天话,还是因为眼前这令人心跳加速的容貌,我只觉得唇舌干渴,于是顺手拿起剩下的小半杯水一饮而尽。
安德烈的视线落在空掉的杯子上,他从始至终一声不吭,令我有些尴尬:“你想喝么?哥哥再给你倒一杯。”
我起身想去厨房,站起来的瞬间只觉天旋地转,幸亏被安德烈扶助才没有倒到地上。明明夜里气温舒适,身体里却仿佛有一把火在烧,脸上温度烫的吓人,连声音都开始颤抖:“我……没事……”
“哥哥?”
安德烈对这两个字的发音咬得很准,尾调却微微上扬,让我不免想起他初来乍到便被我引诱,然后没日没夜混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我的眼前炸开一团又一团彩色烟花,强忍着醉酒般的晕眩,不愿在如今的安德烈面前显得难堪。可他偏偏半搂半抱似的扶着我,脸和我贴得极近,连呼吸里的热气都融在一起:“哥哥?”
我指了指卧室的方向,示意他扶我回去。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大约是看我实在勉强,安德烈竟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简直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加上舌头发木,只好含混不清地说:“叫……小、汪……起……”
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床上,将耳朵凑近我嘴边。一半的理智陷入轻飘飘的幻觉,我努力留住另一半,费力地重复了一遍,偏偏安德烈摇了摇头,一脸听不懂的样子。
我是不是忘记对他介绍护工的名字?不是让小汪夜里保持警醒吗,怎么到现在还不过来?还有,我为什么会突然头晕?
没等晕晕乎乎的大脑思考出一个结果,更令人尴尬的情况接踵而至——
我勃起了。
很正常。
在半生不熟的弟弟面前勃起,对方被神志不清的我索吻,然后好心帮我撸出来,两个人厮混了整晚睡在一张床上这件事,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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