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皱眉太久,他眉间都生出一道浅痕,说话语气却和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头,浑身上下隐隐作疼,尤其是额头和后脑勺,连带着眼球胀痛不已。但因为不适的地方太多,反而说不出个所以然。
安德烈乖顺的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今天穿着黑色的衬衫,越发显得脸色白皙到近乎惨白。他轻声开口:“哥哥,还好你没出事,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杨沉厉声道:“你管这叫没事?”
“别吵,我头疼。”我一听到他带着火气的呵斥,太阳穴就突突的跳,“你让我和我弟单独待一会儿,我有事问他。”
“你才刚醒,不能劳神。”
“说几句话而已。”我说,“求你了,行吗?”
杨沉和我对视几秒,最终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让了一步:“真是服了你,我去外面抽根烟。”
起身时他顿了下,转头冷冷的看向安德烈:“不过我们俩的帐没算完,今天看在你哥的面子上不和你追究,下次最好别惹我,不然别怪我废了你。”
安德烈面无表情,杨沉出门前停下来,又莫名其妙的补了一句:“许俊彦,这里是我哥们家的医院,你放心待着,一切有我。”
门合上时发出啪嗒一声,我沉默片刻:“他们怎么样?”
“都活着,在医院。”安德烈回道,“许育忠的车安全性能好,加上绿化带减震,哥哥你是轻度脑震荡,软组织挫伤,没有大问题。”
我松了一口气——许育忠一副想要同归于尽的疯狂模样现在想想都可怕,没出人命已是万幸。
“许育城呢?”
“我不清楚。”
他不可能不清楚,除非实情有些糟糕,无法对我说出口。
安德烈的嘴很严,不愿意说的怎么都撬不出来。再追问也无用,我闭了闭眼睛,不想看他:“……算了,你做的事别告诉妈妈。”
他抬起脸,用一种让我浑身发毛的眼神凝视了我半晌,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哥哥给我定罪前也不问我做了什么?”
“还需要问?你之前告诉我许家会倒,我以为你要从别的地方入手,没想到是这样。”
我心底冰凉一片:“一箭三雕,许家能接班的都出了事,后继无人,不就是垮了?这件事的主谋,除你以外我想不到其他人。”
“但我根本没有要害哥哥的意思,他会拉上你是在计划外——”
“别说了。”我别开脸,“我对已经发生的事没有兴趣。你不说出来,我当做不知道,以后还能做兄弟。”
他满脸不可思议:“没、有、兴、趣?哥哥,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能没有兴趣?”
我冷冷道:“为了我?妈妈让我照顾你,有些事我不能允许你肆意妄为。”
“……可是妈妈知道我做的事,她全都知道。”安德烈垂下眼睫,“从我回国的那天起,她就计划着这一天。”
心底模糊的猜测被证实,我一时间心情复杂到说不出话。
真的是妈妈,怪不得她会在这个时候回国。
之前安德烈说为了我才搅进许家的浑水,我并不相信,果然是得到她的授意。
安德烈低声说:“许育忠毫无节制,我只是让人带他一起吹气球,没想到他自己越玩越大。但我不知道会牵扯上你,哥哥,是我不好,我该早早断送许育忠的前途。”
那张娇艳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怨恨的神色,宛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嘶嘶吐信,让我从内而外的发冷。
他是认真的。
我撑坐起身,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说不想害我,好,我相信你。但你那么聪明,难道只想得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方法?”
安德烈毫不犹豫道:“反正许家人都不是好东西,没必要留余地,我是替哥哥你报仇。”
“我他妈在许家呆了二十三年,再讨厌许育忠都没想过这样解决问题,别拿我当借口!”
他抿了抿唇:“又没有死人……”
我真的动了怒,全然忘记手背上扎着针,挥手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刚醒没多久,我没什么力气。按照安德烈的身手,平常这下顶多能擦到他的下颌。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其不意,他居然坐在原地丝毫未动。
打人不该打脸,我有点后悔,但很快被翻涌而来的失望占据了心绪:“全世界只有你的命值钱?你知不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安德烈默不吭声,头微微偏向一侧,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淡淡红痕。
“……仅仅因为这件事?”过了一会,他碰了碰自己的侧脸,轻声问,“哥哥,你早就想这么对我说了,对不对?你忍我很久了吧?”
“安德烈,我是你哥哥,你对我的态度再坏都不会记恨,这次同样不会怪你什么。”我自嘲的笑了笑,“我只是觉得累,和你说不通道理。无所谓了,以后你想做什么都行,我……”
“不是的!”
安德烈急急打断我,他这段时间瘦了不少,黑色衬衫西裤显得整个人有些单薄。
他孤零零的站在病床旁,露出被抛弃般的凄惨表情:“哥哥你说,我全部可以改,你不要……你不许这么对我!”
他的最后一句话音调骤然拔高,有点仓惶的意味。
我于心不忍,叹了口气:“咱们俩做的出格事太多,所以我不求你做什么道德上的圣人,起码把别人的命当回事,行吗?”
他点点头,我想了想:“不论背后有什么动作,适时收手,你吞不下整个许家,何必步步紧逼撕破脸。既然是妈妈叫你做的事,现在就给她处理。她毕竟是老爷子的亲女儿,比我们关系亲近,做什么都更合适。你再出现,有点太招眼了。”
“迟了。”安德烈的声音很轻,“哥哥,你总不能让我把签定的合同作废。我对许家没兴趣,但费尽心力拿到的东西,凭什么要还给他们?”
“你能保证你做的一切一辈子不会被人发现?一旦暴露,老爷子不会放过你。”我说,“你不可能连这个都不明白!”
许老爷子对“自家人”的定义极其严格,在他眼里唯有许育忠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然许育城也不需要苦苦谋划这么多年。
倘若他得知是安德烈毁了他抱以重望的长孙,我不敢想象后果会如何。
“我想听哥哥多关心我几句,只有你会一直替我考虑。”
他在病床边半跪下来,将脸颊轻轻贴上我的手心,像小动物一样缓缓蹭了蹭。
我疲惫的靠回枕头上,药水从吊针针头落在地面滴答个不停,他吻去我手背上的暗红血痕:“哥哥好好休养,不要离开这里,外面不安全。”
我能想到为什么许育忠要拉我一起——无非是想给自己找个顶罪的对象,或者死前拉个垫背的家伙。
“别再有下次,我折腾不起。”在他离开前我出声道,“我尽力了。”
安德烈回头深深看我一眼,那双如同冰湖的蓝眼睛投来带着一丝柔情的视线,他呢喃着说:“我知道哥哥爱我,我也爱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笑了笑。安德烈,忍耐你的任性,原谅你的算计。
身为你的哥哥,我尽力了。
之后杨沉进来,他没说什么难听的话,默默叫了医生给我重新输液。
安德烈不方便出面,我此刻能在这里而不是任由许家摆布,必然有杨沉在其中周旋。看着他脸上露出疲态,我很过意不去,好几次想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沉似乎和我一样,数次欲言又止,最终一言不发,小心翼翼的给我喂粥。
“我吃饱了。嗯,这次谢谢你。”一番思考后,我觉得还是先表达谢意比较好,“你最近那么忙,我还给你添麻烦。”
杨沉闻言抬头看我,傲慢的笑容里有苦涩的味道:“别跟我假惺惺客气,我不乐意听。”
他将我剩下的半碗粥喝了,因为动作太急而呛到,连着咳了好几声。我想伸手帮他顺顺气,被他按住:“咳、小心……咳……针头要歪了!”
他呛到脖颈连着耳根涨红,伏在病床边好半天没缓过来,咳得难受时死死握住我的手。
“你怎么了?”我吓了一跳,连忙掰开他的手想按铃叫医生,“怎么回事?喝个粥还呛成这样……”
“没事!”他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说话时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没事。”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我突然说:“杨沉,对不起。”
我不清楚自己在为何事道歉,但面对这样的杨沉,本能的说了这句话。
一滴眼泪从他的下颌滑下,落在床单上,接着又一滴,逐渐晕成一片潮湿水渍。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让我看到他的表情,只有喉咙里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能不能别吓我了,许俊彦。”他仿佛恨得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你不隔三岔五的出点事就不快活吗,非得哪天我被你折腾出心脏病才满意是不是?”
我笑了下,摸了摸他通红的耳廓,觉得好玩:“我这不是没死?你这么大个人,别哭了。”
杨沉打开我的手,怒吼道:“没哭!被你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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