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地上凉。”
谭北海抱着件薄外套过来给曹焕披上,他拉曹焕起来的时候,雷电顺道蹭了蹭他的腿,跟在谭北海背后到处走。
“雷电现在不排斥你了?”
“嗯。”
谭北海带着雷电去了食盆边,蹲下来给他按摩了下脸,他拿起电视柜上的维生素片,倒了三颗放在手心里,喂给雷电吃。虽然谭北海的回答非常简短,但曹焕就是能从中听出一股小骄傲,他也蹲了下来,手摸着雷电,脸上带着疑问地看向谭北海,逼他多说点。谭北海有些不太好意思,他抓起梳毛刷,顺着雷电的背毛帮他梳杂毛,尽量保持平静的语调道: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雷电都是我在喂。你说得对,只要我真心对他好,他总能感觉到。”
“恭喜啊。”
曹焕挑了挑眉,凑近了点谭北海。谭北海知道曹焕这是在调戏他,他故作镇定,目不斜视地点了点头。
“我去端汤。”
谭北海眼看着要逃,曹焕哪里肯放过他,紧跟了过去,哪知谭北海脚步飞快,直接把他关在了厨房门外。他只得靠在磨砂玻璃门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故意装着委屈的语气控诉道:
“你欺负我这个病人,我也要进去。”
“里面油烟大,你在客厅等会儿,茶几上有零食,我这边马上好了。”
“你在煮什么啊?”
“泥鳅汤。”
“哇……“曹焕刚出院那几天,每天都能吃到泥鳅汤,他摇了摇头,感叹道,”你怎么跟我妈一样,恨不得山珍海味全往我胃里塞,我容量有限,再下去坐着都要冒油了。”
“泥鳅蛋白质高,你还是需要多补点的。”
谭北海说完后等了会儿,没听到曹焕再说话,他以为是曹焕走开了,回头一看,玻璃门上还有个人影靠在那儿。他忽然心慌,一瞬间各种场景闪过他脑海,什么曹焕伤口疼到说不出话,什么太劳累站着昏过去,吓得他疾步走去,赶紧拉开了门。
“哎。”
没了门依靠,曹焕直接倒在谭北海身上,他抬头狡黠地朝上望去,一脸得逞的表情。谭北海松了口气,也决定惩罚下这位不听话的同学,曹焕还在得意呢,双脚一下离地,整个人被轻松抱起,放在了客厅沙发上。
“坐好了,等吃,别乱跑。”
“哦。”
曹焕反应过来,笑得肩膀抖个不停,他目送谭北海回了厨房,拍了拍沙发面,把雷电叫了过来,让他跳上沙发陪自己玩。
谭北海做的泥鳅汤奶白奶白的,与周丽华靠清煮逼出泥鳅中营养不同,谭北海是将泥鳅经煎炸后再入汤的,泥鳅皮呈金黄,咬起来脆脆的,跟肉一起入口,吃起来既软嫩又有嚼劲。考虑到曹焕大病初愈,谭北海特意把汤做得比较清淡,没加多少盐,又多放了一些时令蔬菜进去,以至于回味的时候会有一丝甘甜萦绕于口腔中。养了一个星期,曹焕胃口好了不少,一人一大半砂锅汤没有问题,雷电全程在一边巴巴地盯着,口水挂在嘴边要落不落,着实可怜。曹焕瞥了他一眼,偷偷夹了一小块肉给他,他尝过味后砸吧几下嘴,应是满足了,踩着优雅的小步子回去了自己食盆边喝水。谭北海专心地为曹焕将泥鳅剔骨时,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是“黄院办公室”打来的。他抽了张纸擦了擦食指,滑开了接听键,按了免提,继续手上的剔骨作业。
“哥!哥!”
电话那头竟是黄园生的声音,听起来又激动又焦急。谭北海和曹焕对视一眼,俱凑近屏幕,一脸关切。
“怎么了园园,出什么事了,别急,慢慢说。”
“也、也不算出什么事了,就是……”
黄园生一句话说得犹犹豫豫,让电话这头的两人出了一身冷汗,担心是不是姚谦行的案子查出了什么,找到黄园生那里去了。
“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院里来了个人,说自己是律师,然后……然后要给我一笔留学奖学金。黄院把我叫了回来,我之前完全没听说过,这律师我也从来没见过,再具体的,律师不肯多说了,只是让我们考虑,看起来也还不打算走……黄院和我都判断不了是不是诈骗,如果是诈骗的话,也没问我要钱,是不是等我答应了,下一步才要钱啊。”
“一起过去看看?”
曹焕咽下一口汤,小声对谭北海说道。谭北海想了下,点了点头,安慰电话那头的黄园生道:
“我现在过来。”
“好、好的!哥你快点啊!”
“走吧!”
曹焕汤也不喝了,保鲜膜一盖,带上雷电,推着谭北海一起出门往福利院赶。经过黄榕的努力,雷电现在已经是福利院的院宠了,当初是因为雷电患了抑郁症,谭北海和曹焕又都要上班,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他,便常常由黄榕代劳。更何况后来曹焕住了院,谭北海也跟着不回家,雷电更是孤独一狗,不宜于身心成长,于是黄榕干脆想出了这么个法子——让雷电去“上学”。每天早上,黄榕会过来把雷电送到福利院,交给老师,雷电靠他当过警犬的素养,马上成为了院里小朋友们的“行为矫正导师”,只有小朋友能完成老师布置的生活任务,才可以申请跟雷电一起玩耍。相对的,因为有人陪玩,又每天可以晒一整天太阳,雷电的抑郁症也在慢慢治愈,这一个多月下来,几乎是已经好全了。不仅如此,他还和动物角里的两只鸭子、五只小兔子成为了好朋友,按黄榕的话说,是偷偷建立起了毛绒绒联盟。
到了福利院,雷电轻车熟路甩着大尾巴去动物角找他的朋友们,谭北海则是和曹焕一起上了楼,往黄院办公室赶去。走了一半楼梯。曹焕忽然不再上前,他抬头看向谭北海,脚步踟蹰。这将是他知道真相后第一次见黄园生,心里难免退缩,总觉自己没脸见他,至少他还没有完全的心理准备。谭北海回过身,大致明白了曹焕在犹豫什么,他往下走了几级台阶,握住他的手,与他平行。
“你要不要去雷电那儿等我?我应该很快能回来。”
“……对不起啊。”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
谭北海抱了抱曹焕,目送他下楼后,自己往院长办公室走去。黄园生就等在办公室门口,一直张望着楼梯口,一见谭北海现身,他立马奔跑了过来,拽着谭北海的手臂把他往院长室拉。
“哥,就是这位。”
黄园生挡着嘴巴,对谭北海小声道。院长室里,黄院捧着杯茶,正笑着和坐在沙发上的律师说话,见谭北海来了,他转过头来笑了笑,拖了张椅子过来让谭北海坐。
“您好,谭检察官,又见面了。”
这所谓的律师,便是胡玥婉。
谭北海点了点头,问了声好,在黄院搬来的椅子上落座。那边黄园生不明所以,他看看胡玥婉,看看谭北海,轻轻扯了扯谭北海的胳膊,不可思议道:
“哥,原来,你们认识啊?”
谭北海朝黄园生看了看,从他眼睛里看到了藏不住的欣喜和期望,他抬手轻拍了拍黄园生的肩膀,微笑了下。既然是胡玥婉在这里,谭北海心中已然有了大概猜测,他不说话,等着胡玥婉先开口。胡玥婉没有多做寒暄,直截了当地从手中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递向谭北海。
“第一页是推荐黄园生先生进入该校航空航天专业,飞行器动力工程方向研究生推荐信,后面两份是黄园生先生的托福成绩单以及GRE成绩单,我将作为代理人,在近期为黄园生先生进行入学申请,顺利的话,明年春季就可以入学了。录取后也将由我,代我委托人向黄园生先生发放教育用金,发放时间为每个学年初,学费会直接打入学校账户。同时,我方会为黄园生先生提供住处,每月定期将生活费打入黄园生先生的账户。此后,若黄园生先生愿意继续读博深造,我方教育用金也将继续支持。
“另外,不管黄园生先生是选择只读研还是继续读博,我方都将承担黄园生先生毕业后工作一年内的基础生活开支。当然,黄园生先生也可以不接受留学,留在国内深造,这笔教育用金仍会全数支持黄园生先生的学习及生活。”胡玥婉说着继续抽出一份较厚的合同,道,“细则都在这上面,可以仔细读一下。决定的话,在最后一页签字即可。”
谭北海粗粗地翻看了一下合同,招了招手让站在门口揪着衣角全身都在述说紧张的黄园生过来,黄园生跟个受惊的小兔子似地蹦了过来,蹲在谭北海脚边上,乖乖地等回答问题。
“你什么时候考的这些?”
“啊……五月份的时候吧,我之前想提高英文水平,一直有拜托余了帮我补习,五月份的时候,她说让我去考几个试,测试一下,她给了我时间地址,让我直接去就行,我去了才知道是考这些。”
“那申请学校的事呢?”
黄园生忙摆手,神色慌张道:
“我不知道,我没申请过!”
“我就问问,你紧张什么。”
谭北海揉了把黄园生的头,他看向黄院,黄院明白了他的意思,放下茶杯,带着黄园生出门去,给谭北海和胡玥婉留下交谈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