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孩子的是位美籍华裔律师,保养得很好,看不出年纪。另一位家里是开证券公司的,很有钱。今天没来的男主,刚毕业的时候,他妈妈为了给他见见世面,就带他去参加了个社交晚宴,谁知跟这律师看对了眼,当晚就滚在了一起,而且那男的当时还有个女朋友,都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了。律师后来怀了孕,但她没说,跑回美国把孩子生了下来,一年后才联系男方,问他要抚养费。男方妈妈说什么都不肯,也不认这孩子,之前律师已经做过了一次鉴定,但是男方仍是不认。这回是上了法庭,法院那边摇号到我们这儿来了。”
趁诊室里两人吵架的功夫,助理在曹焕耳边简要地将案情阐述了一遍。他俩时刻注意着诊室内的动向,忽然,中年女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拽住了小孩的头发,用力一拔,一下子拔下来了一大把,看得曹焕头皮也跟着一起疼。
“你们都是串通好的,即使这边作出结果我也是不会信的!我要自己去鉴定!”
小孩刚还在开心地玩着手中的绘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用力一拔,头猛地向后仰了仰,手里的绘本也因此掉在了地上。小孩愣了愣,对于他来说过大的疼痛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后,他瘪了几下嘴,终于是大声哭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律师倒是镇静,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孩子,二话没说,上去就甩了中年女士一个巴掌,声音特别响亮,眼可见地将对方半边脸打得红肿起来。
“啊——!“
中年女士应是没受过如此大的侮辱,这一巴掌将她的理智彻底打飞,她也不顾什么形象了,扑过去就要打架。这节骨眼上曹焕不能再袖手旁观,他赶紧上去拉住中年女士,但他没料到这位力气居然这么大,竟一手肘捶在他肋骨凹陷处,疼得他手上松了劲,一下没拉住。但刚才他那一拉,还是给了律师逃脱的机会,这会儿她已经抱着孩子跑出了诊室。中年女士不甘示弱,一胳膊掀开曹焕,紧追了上去。
两位当事人都还没怎么样,曹焕却已经身中两击,且力道都不轻,他揉了揉肋骨底下,朝躲角落里的助理道:
“你拿着样本回物证那边去,锁好门,别出来。”
小姑娘反应过来,忙点头,手脚极快地收拾起东西来。那位中年女士为了能跑快一点,干脆半路蹬掉了高跟鞋,这让她很容易就追上了律师。曹焕追出去时,正好看到她伸长了手臂,拉住了律师的头发猛地往后拽的一幕。这一拉,律师两手条件反射想抓住什么东西来稳住身体,手里的小孩差点因此掉地。
“我今天就摔死他!”
中年女士眼睛血红,往前两步,趁着律师脚步踉跄一时无法逃离,眼看着就要够到小孩的衣领。
第八十一话
这下去是要出人命的,曹焕跑得快出现残影了,伸长了手咬牙要去挡。然而由于距离问题,他只抓到了中年女士肩上的衣服,对方衣领扣子因着这一扯,崩开了一颗。女士低头看了一眼,大叫一声,转身反手就甩了曹焕一大耳刮子。曹焕瞳孔骤缩,条件反射后仰,待他立定,脸颊上传来了不可忽视的瘙痒感,他抬手摸了一把,手掌上揩下两抹明显的血迹。那一耳光虽没打实,可奈何中年女士指甲尖利,且美甲上镶嵌了些较为尖锐的东西,直接在他脸上划开了两道平行的口子。
大厅里动静过大,闹得大接待室里的人都听见了,一个个跑到门口扒着门框往外张望。谭北海正在里头签交接单,从嘈杂的人声中隐约辨识出了曹焕的声音,他抬起头,名字签了一半也不管了,拿着签字的笔就快步朝外走。远处捂着脸的曹焕第一个映入他瞳孔中,他赶忙挤开人群跑了过去,将曹焕往边上拉。中年女士本还想向前再补一耳光,见有个又高又大的帮手过来了,她愣了下,大约是权衡利弊后发觉揍曹焕并不是她的首要目标,便不去管这两人,转身又向着律师而去。
“我看看。”
谭北海拉开曹焕捂着脸的手,只见他脸上沾着斑斑驳驳的血污,且伤口正在不断往外渗血珠,看着还是挺吓人的。
“没事,不疼。“曹焕擦了擦脸颊,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临时有个案子要委托,想委托完了再找你的。”
谭北海制止了曹焕还想再拿手擦一擦的举动,毕竟手上不知有多少细菌,伤口虽不深,那也是破了皮的,一个弄不好很容易会感染,到时候想不留疤都难。
“我得先拉开她们,不能在这里打起来。”
“我去处理,你在这儿等我会儿。别拿手擦了,我给你去找点消毒用品。”
谭北海等曹焕点头同意后,转身往战场小跑着过去。
前台桌后的秦诗在见到有人打着出来的那一刻,已经拿起电话报了警,她刚挂下电话,抬头就见曹焕被人狠甩了一巴掌。从她的角度看,那一巴掌是用了全力的,要是硬吃下这一掌,搞不好耳膜都要穿孔。愣神间,甩巴掌的那位已经转移了目标,朝着抱小孩的女士而去,且似乎完全不在意小孩会怎样。眼看着抱小孩的那位处于劣势,秦诗迅速踢掉了脚上的平底鞋,换上了自己的细高跟,迅速绕过前台桌小跑着过去。
中年女士来回扯着律师的袖子,小孩的大半个身子已经悬挂在外面了,这要是掉下去,绝对是头先着地。千钧一发之际,秦诗一脚踩在了中年女士脚上,故意让自己失去平衡,顺带压着中年女士往另一边倒去,摔倒前她还侧头看了眼对方的手指,心里感叹了句这人还挺紧跟时尚,指甲涂着今年pantone发布的流行色。不过秦诗最终没能砸在地上,谭北海把自己当做人肉墙壁,一手一个扶住了要倒下的两人。中年女士被秦诗那一脚踩得吃痛,“哎哟哎哟”地喊着,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对不起对不起,我跑太急了没刹住车,您没事吧。”
做戏要做足,秦诗站稳后第一时间退开几步,站在女士手臂可触及的范围外,连连向她道歉。
“胡律师。”
谭北海将中年女士扶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后,与对面头发凌乱的律师点了点头。胡律师一手把孩子抱稳了些,一手捋了捋头发,朝谭北海回了个礼。
“谭检察官。”
胡律师全名胡玥婉,没移民前在国内是做刑事律师的,早年跟谭北海有过不少接触,后来她申请上了美国的学校,出国读博后,两人便没再见过了。胡玥婉在美国结过一次婚,拿了绿卡成了美籍,可她的白人丈夫有家暴倾向,且本身也是位律师,这使得他们之间的离婚官司打了整整两年才结束,打得华人律师圈人尽皆知,而胡玥婉自身的名望也是这样打出去的。
谭北海没有跟胡玥婉多寒暄,解决完这边,他径直跑去大接待室,问管茕要了消毒酒精、棉花球及创口贴回来给曹焕上药。管茕一看外边情况稳定下来了,立马和江兰心一起出来,一左一右坐在中年女人两边给她顺气,防止她再闹起来。这一通下来,大家都累了,唯独那小孩一直哭得撕心裂肺的,胡玥婉怎么哄都哄不好。
“哭死他,哭死他!”
中年女人一边拿纸巾擦汗,一边颤着声音道,她刚是用尽了全力在打架的,一放松下来,浑身肌肉都在抖动。秦诗转了转眼珠,跑回了前台桌后,翻了两个抽屉,找出了一根彩虹色的棉花棒棒糖,她迅速换回平底鞋,跑回小孩边上,挥着棒棒糖逗他。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亮丽的事物吸引,眼前突然出现了个这么好看又似乎挺好吃的东西,他就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哭,一边抽噎着,一边咬着手指盯着棒棒糖看。
“想不想要?”
秦诗笑着摇了摇棒棒糖,小孩吞咽了下,眼睛不离棒棒糖,微微点了点头。
“给你。”
秦诗把棒棒糖的塑料纸拨开,将七彩塑料棍塞到了小孩手里。小孩拿着看了一圈,小心翼翼地上嘴舔了起来。
“谢谢。”
胡玥婉抱着小孩向秦诗鞠了一躬,秦诗忙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
“秦诗,我打你电话……”
自动门往两边开启,余了从门外甩着钥匙走进来,看到前厅这么多人,她脚步微顿,没再往前走。曹焕听到声音,马上转头朝门口看去,而他在的位置比较偏,余了一时还看不到他。
“啊!”秦诗拿出自己手机一看,上面有三个未接电话,她一拍脑袋,抱歉道,“不好意思啊,这里有些事情,我没看手机。”
“嗯,我在外面等你,你忙完了就……”
余了眉头皱了皱,发觉前方背对着她站的人似乎有些熟悉,而此时胡玥婉也转了过来,与她打了个照面。余了后退半步,肉眼可见地吞咽了一下。胡玥婉见到余了,表情惊讶了一瞬,但也就那一瞬,她的职业素养让她喜怒不形于色,再看时,已经恢复了平静。胡玥婉向余了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不过余了显然没要叙旧的意思,看样子是想转身就走。
“你突然就回国了,我找不到你,之前你让我查的那些东西……”
“我不要了,你处理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