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焕看着U盘,反应过来了,里面应该是谭北海录下的那份音频。
“我不这么认为,凭什么根据这个他就能洗脱嫌疑?这很有可能是他和同谋自导自演的戏!”
“有怀疑精神是非常好的,所以我们也已经抓到了所谓的‘同谋’。”那人说着说着笑了一声,抬起了两手,食指和中指一起勾了一下,在半空中打了个引号,“正在审呢。”
门口人不卑不亢,好像就等着他们说这句话,自己好拿准备好的话来打他们脸。果然,房间里一时没了动静,几人嘴巴努动着,最终没能再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啪!”
对面一人愤怒地摔了自己手上的资料夹,这样子,应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认输了。
“办手续去吧?”
门口人抬了抬下巴,侧身让开了一人位,摔了资料的那位生气地站起来,撞着人肩膀快步挤出门去,走在最前。
“去把他手铐解开。”
“哦、好。”
记录员放下收拾了一半的东西,接过另一位警官递给他的钥匙,匆匆跑来给曹焕解开手铐。曹焕终于获得自由,他扭了扭手腕,只腕骨处稍稍磨红了一些,其余没什么大碍。
“辛苦了,我是莫达拉同事,叫我小孙就行。”
小孙放慢脚步,与曹焕走在最后边,悄声对他说道。
“你好,刚才谢谢了。”曹焕跟小孙握过手,问道,“你们真的抓到那个假的左商了?”
“抓到了,不过还在送去局里的路上,没开始审呢。”
小孙往前面几人的背影看了眼,为自己刚才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的那个小慌得意地笑了一下。
“那是个什么人?”
“听说是流浪汉,有人花钱雇他来着,抓人的时候我还没赶到现场,半路接到莫达拉电话让我先过来帮忙提人。”
几人走到了走廊尽头后分开行动,小孙跟着去办移交手续了,曹焕则由记录员带领着往门口大厅走。拐出走廊,外头炫目的亮光闪得他眼睛不适应,问讯室里的两小时,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两小时,昏暗、无助、令人窒息,以至于他头一次觉得习以为常的阳光是如此温暖,温暖得他眼睛酸涩。
“曹焕!”
听到熟悉的声音,曹焕猛地抬头,竟一下子没能找到谭北海的位置,在他急切地四处转头找寻时,手腕被人温柔地握住了。谭北海看到了他手腕上发红的一块,有些心疼地抚了抚。这一瞬间,委屈和无力占了上风,一股脑地往上涌,曹焕鼻翼动了动,无声地掉下了一滴泪水,他马上屏住呼吸,将跟在后面准备夺眶而出的泪液往回憋。
“没事了,我们回家。”
谭北海比曹焕激动,脸部表情少有的夸张,他紧紧拉住曹焕的手,生怕一个不留神,人又丢了,捏得曹焕都有些疼了。曹焕勉强笑了笑,透过门玻璃望向血红的夕阳,突然就觉得特别累,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发生在周末的梦,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还陷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不用早起,还能再睡个回笼觉。
小孙办事挺快,很快就出来了,他带着两人走出分局,一直跟到了谭北海的车边。
“我送你一程吧。”
谭北海拉开后座门,让开一点位置,请小孙上车。
“不了不了,我直接回家了,路上还得往超市走一趟呢,我媳妇上个星期叫我买的沐浴露我到今天都还没空买,好不容易有个早回家的机会,得表现表现。”小孙把手里的纸折巴折巴塞进裤袋,向副驾的曹焕招了招手道,“过几天你稍微好点了,就过来市局补个笔录吧,都是小事,最多半小时结束。那行,就这样,我先走了。”
送别小孙,谭北海没有马上发动汽车,他一直注意着身边的曹焕——曹焕整个人放着空,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们还在原地。
“怎么了,不走吗?”曹焕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湖心分局,只想离此地越远越好,他可怜兮兮地拉住谭北海袖子,请求道,“我想回家,我不想在这里。”
“好,我们马上走。”
谭北海握住曹焕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捏着他手背以示安抚,随后他立马发动车子,以比平时略快的速度将车开回了家。曹焕整个人精神不太好,直到谭北海把他安排进被窝里了,他也没说几句话,他睡着得很快,却一直皱着眉头。谭北海陪了好一阵,待曹焕进入深睡眠,他才出门打了个电话给叶怀国,把事情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听到曹焕没事,叶怀国那边也放心了,连叹了好几口气,直接批了曹焕一个带薪假。
挂掉电话后,谭北海回头看了眼曹焕卧房的门,放轻脚步拐进了书房中。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压在最底下的文件,这份文件约莫十张纸,乍眼看去全是英文。他捏文件夹的手势略重,将文件夹软壳一角捏得都是折痕。良久,他拎着文件夹走出书房,穿过客厅,身影没入主卧的门后。
第七十八话
这一晚,曹焕不间断地做着逃亡的梦,又是跳楼又是中枪,每回以为终于是醒来了,也只不过是梦中梦罢了。他睡得极其不踏实,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头一回对被窝产生了抵触心理。窗外已是天光大亮,猛烈的阳光努力从遮光窗帘的缝隙中挤进屋内,曹焕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他赶忙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吓得直接从床上翻了下去。
锁屏上显示时间已过十点,曹焕第一反应是谭北海也睡过头了,他丢下手机,拖鞋也不穿了,慌慌张张一边喊着人名字,一边跑了出去。立于客餐厅中,曹焕能明显看到谭北海卧室的门是开着的,但没人回应他的喊声,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自己难道其实还在梦里,并没有醒来?他在客厅中漫无目的地晃荡了一圈,一屁股陷进沙发中,一脸迷茫。
“嗯?”
客厅的茶几上有一盘盖着盖子的奶黄包,以及一杯牛奶,牛奶杯下还压着一张纸,刚才他太过慌张,竟是没发现。他把纸抽了出来,顺手拿了个奶黄包,一边咬,一边读着手上的字条。
“叶主任给你放了一天假,好好休息,今天晚上吃牛排,醒了的话把冰箱上层的牛排拿到外面解冻。”
从天而降一天假,嘴里的奶黄包更甜了,曹焕放下心来,侧过身往沙发上一躺,准备吃完了早餐再睡个回笼觉,不过睡觉前得记得把牛排拿出来。这么想着,结果一个奶黄包也没啃完,还挂在嘴边,他就这么睡了过去,再醒来已是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坐起身,有些不解,自己也没做什么事,可就是觉得浑身提不起劲,他拖着沉重的身体按谭北海的指示将牛排拿出,放在料理台上,做完这个动作,又再次陷入了放空状态中。
“啪。”
忽然,曹焕抬起双手,给了自己两边一个巴掌,他揉揉拍红的脸,在家里转了几圈,收拾了阳台上的衣服,顺便擦掉了家具上的灰尘,期间不是套错了袜子,就是反应过来时抹布已经在垃圾桶中了。这样的状态困扰着他,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丧气地抱头蹲在客厅中央不知所措,直到他听见自己手机的响声从卧室里传来。
手机里有几条莫达拉发来的信息,让他准备过来补笔录之前,提前跟他说一声。曹焕想回复一下,这下打字都成了难题了,简简单单几个字,他打好几遍都有错,气得他返回主页面,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喂,怎么了曹神,要过来补笔录?”
“……今天就不了吧,没力气。”
“没事儿,这事不急。”
“……你们抓到的人……审得怎么样了,问出什么没?”
“哎,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他就是个背锅的,一个流浪汉,一问三不知。这人常年住湖心大厦后面那个老小区的垃圾房旁,也不知道那帮人是怎么选中的他,不过弄弄干净,换套衣服,确实也还挺人模人样的。他说有一天晚上,他正在那儿挑垃圾的时候,来了个脸上有刀疤的人,给了他一笔钱和两套衣服,一套保安制服,一件白大褂,什么都没说,就要他最近这段时间待在这里,等命令。这人还算机灵,觉得事情不简单,想拿着钱跑路,结果马上被人抓了回去,还卸了两肩膀,威胁他还有下次就直接剁手。他怕了,就听话了。”莫达拉停顿了下,喝了口水后继续道,“之后他等了挺久的,都以为刀疤脸不会再来的时候,却又带了阿波出现在他面前。刀疤脸命令他穿上保安制服,先去湖心大厦顶楼送张通知,这人不识字,根本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刀疤脸还让他跟着背了一些完全不知道意思的句子,也就是你问他问题时他说的那些个废话。再后来,就跟我们知道的一样了,他送完通知后躲在了五楼的杂物间里,夜深了,就根据命令进入到红星里面的弱电间里等着。中间他嫌无聊,还撬了人家毒物办公室的门,偷了点零钱,一共二十五块四毛。你别说,这人审起来真是累,问日期不知道日期,问时间不知道时间,跟个山顶洞人似的。”
“那样品是他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