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像霍修池,什么阵仗、排面,都坦然接受,甚至觉得惊喜。
他带关澈去了一家粥店。
关澈一看见店门口招牌挂的菜品照片,就看到了那个标价458的粥。
“霍老师,我晕倒那天你给我喝的粥就是从这儿买的吗?”关澈扯扯他的袖子,低声嘀咕,“就那么小一碗,也太贵了吧?”
“上次答应了你带你到店里来吃的。”霍修池把他带进小包间,与他相对而坐,摘下口罩和帽子,“他们的食材用得好,上次带给你的,牛肉是谷饲M9的菲力,专门给我看了标签卡,50g的成本都接近两百。再加上熬粥用的水也是什么鲍鱼干贝和大骨头一起炖的高汤,各种成本加起来,才卖458,我已经觉得很良心了。”
关澈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能回应一句:“还好我那天晚上吃得干干净净。”
他早该想到的,要是普通的粥店,包间怎么可能这么安静……不是隔音做得好,而是根本就没几个人来消费。
霍修池把菜单推到他那边,让他自己选。
一边说:“我们俩都是艺人,一天可能就只有一顿饭,狠起来大半年都见不到一点碳水的影子。所以在吃东西的品质上,千万不能吝啬。”
“明白了,就是工作还没来之前,要趁自己还能放肆吃几天的时候,多吃点好的。”
霍修池会心一笑:“对。”
关澈就点了好几样中式点心,又点了一个海鲜烩饭作为主食。结果人家菜名平平无奇,上来的饭盖了个帝王蟹的壳。
霍修池又随口讲了讲食材。
“霍老师,你对吃的好像还挺有研究的。”关澈大口吃着饭,一脸好奇。
霍修池没有额外点东西,正在吃关澈点的蒸虾饺。闻言擦了擦嘴,谦虚道:“不才,这几年明星们都流行开餐饮店,我喜欢凑热闹,也开了几个品牌。三年前去法国采风的时候,花钱进蓝带学了一段时间。”
他的用词,不是几家店,而是几个品牌。
这些品牌,如果有一两个,是全国连锁,可想而知……关澈面前坐的是个什么人物。
“我父母也是做餐饮的。”关澈说,“不过他们做得小,只在三个城市有分店。霍老师的……是什么店啊?”
“你父母很厉害,三个城市的连锁,只要有人气,收益也很可观。”
这年头餐饮行业竞争大,能出头,并且能坚持的品牌少之又少。
“我做得最好的那个……是曹皓宇帮我打理的,名字也是他取的,有点土,还是不说了。”霍修池摸了摸鼻子,“吃饭吃饭。”
关澈哦了一声,他不追问,但他作为一个富有研究精神的硕士,知道是早晚的事。
一顿饭结束,霍修池结了账回来,关澈正在玩手机。
看到他来了,关澈站起身:“霍老师下午有没有别的安排?”
霍修池两天的时间都是留给他的,庆功宴是临时三天通知,没法推。他说:“我没有个人的行程要赶。”
意思就是我肯定安排了双人约会的内容,但是想先听听你怎么说。
“那你想去看毛毛吗?”关澈怕他忘记了毛毛是谁,补充道,“就是很喜欢关喵咪的那个小女孩,过年的时候我把关喵咪送过去和她玩了,之前不是答应了你,带你一起去吗?我觉得今天就挺合适的。”
霍修池有点感动,他自己都快忘了,没想到关澈还记得这个约定。
关澈总是在这些小事上戳他的心。
上次随口一提吃饭,他记着,一有时间就来约自己。
这次也是。
“好啊。”霍修池欣然同意,但同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般,去看望这种类型的小朋友,我应该怎么做?需要带点什么东西吗?”
关澈对这样的志愿工作很有经验:“每个孩子的特点都不一样,他们对外界的反应很敏感,所以你要尽可能展现自己的善意。毛毛只对关喵咪和画画有兴趣,你到那儿了,她很有可能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待会儿咱们给她买盒蜡笔过去就行了。”
霍修池自然是一切都听他的。
毛毛家住在宜京三环外的一栋老楼里面,他们去的时候只有毛毛和母亲在家。
“姐姐好,真是好久不见,您看起来气色很好。”关澈站在门口,非常礼貌地和毛毛妈打招呼。
“小关先生能来我们就很高兴了!”毛毛妈看向他身边,“这位是?”
霍修池取下口罩,伸出手:“你好,霍修池。”
毛毛妈震惊地看向他,似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见到国民度这么高的明星,她刚想尖叫,又想起什么似的左右看了看,握上他的手,压低激动的声音,说:“天呐,您好您好!快请进。”
他们这间屋子,目测只有六十平米。进门就是厨房和水池,穿过厨房,过一道门是一间饭厅,再里面才是客厅。
毛毛妈安排他们在饭桌旁坐下,给他们拿杯子倒水,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毛毛有点领地意识,把客厅和她的卧室当成了自己的小世界,稍微陌生点的人如果走进去,她就会立马发脾气,拦都拦不住。”
“没事的,我们就来看看她,还是不要刺激她的好。”关澈不介意坐在饭厅。
毛毛全名叫毛雯婷,光听名字就是个文静的小姑娘。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抱着关喵咪,茶几上是一摞一摞的画纸,和堆了半边的各种画笔。外界的动静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她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关喵咪本来软趴趴地眯着眼睛享受被撸,听见关澈的声音,整只猫瞬间支棱了起来,机警地竖起耳朵睁大眼睛,一看见关澈的头顶,就蹭地一下从毛毛怀里跳出来,朝关澈这边跑。
喵咪的动作好像把毛毛吓了一大跳。她原本的动作很像个正常小孩,关喵咪一走,霍修池才发现她脖子前倾,视线看向下方十五度,还经常出现耸脸、瘪嘴等面部表情。
但是她没有过来抓关喵咪回去,而是嘴里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坐回茶几旁边,抓她的画笔开始画画。
关澈在和毛毛妈说话,霍修池一边听着,一边观察这个小朋友,发现她很容易沉浸在一件事情里,埋头画画之后,就没有转移过视线,似乎把喵咪都忘记了。
他们这间屋子,里面所有的设施都是陈旧的,看起来每一样东西的使用时间都超过了五年。
来的路上关澈给霍修池介绍过,在毛毛刚出生那两年,他们的家庭条件挺不错的,夫妻俩工作都挺好,高薪待遇。直到发现孩子是个自闭症儿童,智力发育缓慢,妈妈就辞了工作专心照顾她。
康复费用,这么多年花下来,分不出一点闲钱来给家里添置什么东西。
听到毛毛妈和关澈说到今年开年还没有带毛毛去机构里面学习训练,霍修池插嘴问了一句:“现在的机构……是不是也需要花很多钱啊?”
“以前她还小的时候,我们误入了那些招摇撞骗的机构,没起到什么教育效果,费用高昂不说,还耽误了3到5岁的儿童发育黄金时期,”毛毛妈温柔地摸着她的头,神色平静地讲着,似乎这么多年过去,她对这件事情已经放平了心态,也接受了命运,“现在社会保障提高了不少,比如和小关先生认识的那个公益项目,依托的机构就是有国家经费支持的,费用比较低,手段也挺有效的。”
“挺好的。”霍修池盯着毛毛的背影,“她每天除了画画,还喜欢做什么呢?”
毛毛妈叹了口气,摇头:“除了画画,就在客厅里到处走,一会儿又在地上打滚,和一根线玩半天,一会儿闹一会儿笑的,还要拍桌子踢门。”
“语言方面呢?”关澈问。
毛毛妈说:“现在比以前好些了,家里各种家具的名字都会说了,而且有事也会用简单的语言描述出来,比如她想去公园玩的话,就会先叫我妈妈,然后想一个上次在公园里看到的东西,比如风筝啥的,就要说飞……”
说到这里,毛毛妈笑了笑:“一般都需要花很大的功夫去猜,猜错了她会生气,就不出门了,画一整天的画。”
霍修池在心底唏嘘。
“姐,我能尝试叫下她吗?”关澈问。毛毛妈点头:“当然,春节前你把猫猫送过来的时候,毛毛特别激动,抱着猫,喊了几声喵咪之后,突然说了一个关字,后面又连说了两遍。我看啊,她就是想你这个哥哥了。今天又不知道怎么了,跟不认识你似的。”
“真的吗?”关澈非常惊喜,转身摸着门框,叫她,“毛毛,毛雯婷,我是关澈哥哥,我来看你了,毛毛,还记得哥哥吗?”
毛毛挠了两下耳背,继续画画。
关澈又把关喵咪抱在手里:“毛毛,你看,喵咪在我这儿哦,想不想来和喵咪玩?”
毛毛听见喵咪两个字就有了反应。非常配合地转过身来,去看关澈怀里的猫。
但是,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注意力应该只在关喵咪身上的毛毛,在一晃眼看见关澈身后的霍修池时,定住了目光——
毛毛的瞳色很黑,她只要看着谁,就显得非常执着。她就一直一直把霍修池的脸盯着,头还左边歪一下,右边歪一下,似乎在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