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修池饰演的角色,名字叫霍巡,三十八岁,在草原上开了一家叫“三巡客栈”的民宿,三层楼,装修简洁干净,有少数民族的装饰元素。房间不多,收费也不贵,图的就是个客来有缘。
人活得随性又潇洒。
三巡客栈开在草原通往一处隘口的地方,是旅行、朝拜的必经之路。
所以背包客、喇嘛经过,来讨碗酒、水,乘会儿凉,也是这家客栈常有的事情。
关澈饰演一名青年探险家,关图南,二十八岁。大学专业地质勘探,却在大二暑期出来搞实地学习的时候,一眼便爱上了这崇山峻岭。
此后就走上了这条路。
房客。
关图南就是这样和霍巡相遇的。
“一个是在草原生活了8年的粗糙中年男人,一个是风里来雨里去四五年的青春梦想家……”在临时租用的化妆间里,霍修池凑近镜子,摸着下巴搓了两下自己两天没刮的胡茬,偏头问关澈,“你觉得哪一个的肤色应该更黑一点?”
关澈想了想:“应该是我吧,你虽然在这里生活,但是大多数时间不在户外,接触到的紫外线没我多。”
霍修池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我觉得应该是我。你虽然频繁在野外,但每结束一个项目,都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出门,整理你拍到的生物、自然资源的资料,年轻人新陈代谢也强,过段时间又白回来很正常。我们中老年人细胞都开始衰弱了,皮肤晒成啥样就是啥样,恢复得很慢。”
“有道理。”关澈泄气道,“我果然还是想得不深。”
“这只是我们两个人针对角色做的讨论而已,不能说你的观点完全不对。”霍修池安抚道,随后看向旁边的化妆师,“开始化吧,我比他黑一个色号就行,比这里的原住民肤色再浅一些。”
化妆师摊开自己的化妆箱,从一串粉底液里拿出倒数第三个瓶子,光是看玻璃外壳,已经是黄色偏棕了,开口的按压泵头都还是干干净净的黑色,不像前面那几个,被疯狂消耗,上面沾上的白色指纹印子,像粉刷工人甩到自己深色工装上的腻子膏似的。
化妆师面含敬意:“好的霍先生。”
他们有两名化妆师同时为两人服务,关澈和霍修池闭上眼睛。
霍修池不忘继续和关澈说:“其实你刚才说的那种,是观众的浅层次理解。就是他看到你这个人物、这个职业的第一眼,脑子里就会有固定印象,皮肤黝黑,随时穿着登山服、冲锋衣之类的,头上戴着个遮阳帽。”
“嗯。”关澈抿着嘴,含混地回他。
他刚才脑子里确实冒出来的也是这种印象,说实在的,也真不能打扮成什么日系少年出门探险吧。
“对,但是民宿老板是没有固定印象的,穿衣风格、高矮胖瘦,各有千秋。”霍修池偷偷睁开一只眼睛,透过镜子的折射看了一眼关澈,乖宝宝闭眼也很认真。
他微微勾起嘴角,继续说:“当人们把一个很清晰的概念,与一个尚不明确的概念相比较的时候,就会采用网上比较火的那句话,‘首先采用排除法’。”
关澈疑惑:“这句话我听倒是听过,但是你用在这里,我有点理解不了的。”
“假如你没有吃过甜瓜,但你吃过西瓜,你就会说,总不可能还没西瓜甜吧?”霍修池说,“同理,人们在做这个民宿老板的形象分析的时候,会下意识与另一位主角对比,然后得出这个排除法,说‘他有多黑我不知道,但总不可能比一个探险家还黑吧’这样的论断。”
“哦……”关澈觉得自己听明白了。
“但当他们看到一个比你还黑的民宿老板出镜时,就会出现三种反应。”霍修池顿了一下,“一种是骂服化道的,比如常见的‘这么好的脸拿去浪费’、‘用心选人,用脚做造型’、‘这肤色,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探险家’。是吧小郑?你们应该有这样的经历。”
给他化妆的小郑和旁边的化妆师对视一眼,疯狂点头:“虽然这年头用心选人的项目也不见得太多,但是怪到我们头上真的太冤枉了!现在的审美趋向就是白幼瘦,艺人一坐到椅子上就选最白的粉底,和脖子肤色都是断层的,稍微脱妆就斑驳不堪。”
“啊?”关澈拍戏拍得少,而且他完全没有对化妆师提出过什么要求,这会儿倒是被震惊了,“我还以为这种情况只有我们选秀的化妆间才会出现呢。”
已经司空见惯的霍修池说:“第二种就是骂我的,还有一种骂你。骂我的会说我对角色诠释得不好,民宿老板可以是任何模样,但绝对不会是你这种模样;同样的话也可以用来骂你,还会拿你和我对比,说我都肯扮丑画黑,你作为后辈没有敬业精神……你看,其实就仅仅只是关于肤色的问题,都能衍生那么多破事儿。但我们要是真的设定成你比我黑……”
这次不用霍修池说出后半句,关澈就能接上了:“那我们过不去自己那一关。我们的人设背景资料已经做足了,是可以做出这个人的画像的。换肤色无疑给人物蒙上了一层虚假。”
这时化妆师给他们上好了底妆,他们可以睁眼了。
“很棒。”霍修池赞赏地看着他,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随后,在化妆的过程中,两个人对角色的造型又有了更深的思考。
因为现在没有导演,先拍什么戏,后拍什么戏,都是他们俩商量着来的。
关澈说:“麻烦您把脸上给我化脏一点,头发也喷一点油上去抓乱,我们第一场戏是入住客栈,那时候我刚从山里出来,在里面搭营住了一周,基本没有给我洗澡的地方。所以身上是很脏很乱的。”
霍修池说:“眼尾给我加深一点褶皱,人物三十八了,而且不保养,皮肤状态是松的,阴影打重一点,一定要显出一点点老态。”
化妆师:……
化妆师:我他妈,原地起立!
他们妆画得差不多时,冉慈心和袁妙文已经穿戴、化妆完毕,跑过来看他们。
冉慈心和胥莹的角色是从宜京那种繁华大都市到这里来谈业务的,他们公司的勘探队在这里的一处高山发现了相当规模的页岩气,她们到这里来是想拿下这个页岩气的开采权。谈判期间她们住在这个民宿里,这里出门就能眺望到那座山头。
和关澈霍修池的故事交汇点在于:她们看上的那座山,正是关澈考察的那座。
今天俩姐妹的第一场戏是刚下飞机到这里的状态,因为长途颠簸头发微乱,但穿衣打扮都非常时尚和锐利。
“哇,这还是你们吗?!肤色一黑我都不敢认了!”冉慈心惊呼一声。
袁妙文抱着双臂发笑:“我说实话啊,你们俩没少数民族的那种深邃眼窝,这样乍一看真有点丑。太豁得出去了。”
“文文,这倒是给我们提了醒了,我们后面的肤色是不是也得慢慢加深啊,毕竟要在这里呆到项目拿下。”冉慈心琢磨道。
“嗯,你说得对。”
“你俩说相声呢,你抛我接的。”霍修池打趣道,“这个肤色很合理,我们没有化成这里老乡的肤色已经算艺术加工了。”
话糙理不糙。
霍哥也说得对。
但袁妙文又仔细盯了他俩一会儿,突然嘶了一声,说:“但是我有一个问题啊。你俩,不是爱情题材吗……现在的粉丝看的同性|爱情都叫耽美来着,你俩这丑丑的,绝美爱情要打折吧?”
身处同人文海洋里数年、阅文无数的霍修池一愣。
woc,大意了。
只听过丑人多作怪,没看过丑人谈恋爱。
——这才是影视与小说作品的常态。
但关澈非常认真地回答了:“不会呀,我洗完澡也挺好看的其实……我还和他一起聊天喝酒,我聊亲眼看过的自然风景、他讲自己听过的人文故事,一起爬到他民宿的房顶看星星,我会在他怀里睡很多个不担心野兽毒虫的安稳觉。”
他说着说着,眼里就泛起了甜蜜的笑意:“我与他灵魂相吸,天底下没有比这还要美的爱情了。”
“画面感出来了。”冉慈心非常感性,这会儿被关澈三言两语描述出来的知己、伴侣的爱情场面感动得眼睛都红了,双手不停朝眼里扇风,“不行了,我得赶紧离开这里,刚化好的妆!”
“我现在信了,真是绝美爱情!那你俩好好化,我和冉冉先走了,要坐车去山脚下拍我们的第一场。”袁妙文伸手在霍修池的肩上按了一下,表示了她的鼓励,跟着冉慈心走了。
没多会儿,场务那边通知,霍修池可以开拍了。
霍修池和关澈同时起身,看向对方。
关澈主动伸出手:“多多指教。霍老师。”
而霍修池和他没有社交礼仪之说,一把把人拉到自己怀里,在他背上轻拍了一下:“期待和你见面,图南。”
作者有话要说: 关澈:野百合有春天,蔷薇有,绣球有,那一片树叶和一棵草也有自己的春天。
霍修池:我翻译一下,就是谁都有权利成为故事的主角,不分美丑。以及……反原耽角色内卷aaaa,我们业界精英也是要认真做事打工才能有成就的!![振臂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