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病 完结+番外 (戈壁王叔叔)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戈壁王叔叔
- 入库:04.10
有人讲。
那胖大嫂一愣,下意识回头看,而就这么一会儿的间隙,她手中的少年就像是从指缝中溜出的鱼一样那么马不停蹄地逃走了。
跟他一同跑走的还有个同样穿蓝白校服的少年,他们穿梭过汹涌人潮,在霓虹灯下相遇,并肩融入行人如织的夜街里,如同鱼归洋流,转瞬即逝。
他们走得如此猝不及防、坦坦荡荡。
胖大嫂意识到刚刚那句警察是少年同伙给他打掩护,愈发生气,但奈何那少年溜得快,只好面目狰狞地揪住摊位老板这个倒霉蛋,仗着自己的一具肉山肥丛,气势汹汹地讨要说法。
苏知云蹲在气垫池里,没站起来,他身旁大多数人在刚刚那一场闹剧之后都纷纷从池子里退出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没有眼色地待在里头。
周遭安静了一瞬间,眼前黑了,像是有谁站在自己面前——苏知云这才抬起头,看见灯火阑珊间的一张脸,很熟悉。
他蹲在里头,像浑身叫雨水打湿了的大型犬,脏兮兮。
顾泽欢不讲话。
苏知云自下而上地看他,摊开掌心,给顾泽欢看被少年踩得粉身碎骨的金鱼。
“死了。”
他很平静地说。
过后苏知云被拎到一旁夜市里买衣服,他上衣都湿透了,还有一股子鱼腥气,刚刚那个少年跑过去的时候池水溅湿了他松垮滑落下的裤腿,连裤子也没有幸免。
老板热情地帮他挑好了衣服,一边疯狂鼓吹着自己的衣服真材实料,自己只赚个十几块的辛苦钱,一边毫不脸红地收下了高于进价两三倍的现金。
苏知云不会砍价,人家说多少就给多少,钻进一兜粉色HelloKitty窗帘围成的简易换衣间里,脱下自己湿漉漉的衣服,赤身裸体,换好了衣服。
这不足十平米的小店里的衣服款式并不新潮,图案也花俏,好在苏知云宽肩窄腰,身材比例不错,人又高挑,故而才不磕碜寒酸。
那逛夜市的男人看了眼苏知云,就对老板讲:“我要一件跟他一样的。”
老板高兴得不得了,连声夸了苏知云好几句。
嘈嘈切切,人头攒动。
苏知云走在灯火通宵的街头,夜空中“砰”一声骤然绽放光彩,烟火四散,又星点流离,引起人群惊呼。
恍惚间好似一切停滞不前,有巨力携着轰隆作响的火车将长轨拉回许多年前。
街边有荧光牌放在门口,写着打耳洞打钉、纹身 、种睫毛几行大字,华灯初上,一如既往。
苏知云径直走过去,逼仄狭小的一家店,里头不见天日,只有店老板一个人坐在玻璃柜后头,手机与烟幽幽亮着光。
“这里能打舌钉吗?”
老板讲:“给钱什么都能打,现在就打吗?确定是打舌钉了?”
“打舌钉。”
“打耳洞。”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
店老板蹙起眉,他有一条断眉,微微往下压时气势迫人。
“到底打什么。”
“打耳洞。”
顾泽欢讲,他点了支烟,细长白皙的手指猩红闪烁,语气淡淡。
“打舌钉对你现在的年龄跟身份来说太离经叛道了。”
苏知云不愿意,一言不发。
顾泽欢也并不畏缩,慢条斯理地抽烟,气定神闲,好似笃定自己会赢。
直到烟燃尽了,只剩下了短短的一茬,还是僵持不下,最后店老板用力地敲了敲桌子,语气不耐:“到底打什么?我看这小哥说得也没错,打舌钉基本上都是那些半大小子干的事,您何必淌这一趟浑水,到时候公司老板还指不定怎么想你。”
“打耳洞,麻烦了。”
顾泽欢重复道。
苏知云走出店门,耳朵上多了两根熠熠生辉的银针,他将烟点燃了,吸了一口,绿栏杆撑起两条胳膊,不远前就是臭气熏气的下水道口。
“我很想回去。”他没头没脑地讲,仰起的脸许愿般虔诚,眼睛映出半个月亮:“我想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回到不认识你,或者不完全认识你的时候。”
“你现在讨厌我?”
顾泽欢问。
“不。”苏知云的声音很轻很轻,想起从他面前跑过的蓝衣少年,顿了顿,然后讲:“我只是想回去。”
“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我想抱抱你
夏天眼见着就要哼着歌跳着舞过去了,立秋不甘示弱,当天下了场特大暴雨,气温跌至25度,暴雨从白天下到黑夜,天地无光,一片昏幽。
公寓里的窗户没有关,溅进来很多水,打湿了原本洗好的衣服。
凉席上爬了只指甲弯弯那么大的小飞虫,扭着屁股费劲寻找着出路,摇头晃脑。
手机里的信息一个劲地弹出暴雨红色预警,燕子跟他发来了一条很长的短信,字很多,热热闹闹挤挤挨挨地在一块。
“我觉得我之前都太不现实了,回到老家之后我准备听我二舅的攒点钱做别的事情,彻底金盆洗手,以后不干了。认识你很高兴,但我们好像并不是一路人,我拼了命地想要融进去你的生活,想要跟你做朋友,但是我们似乎从骨子里就截然不同。也不知道你到了最后,究竟对我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呢。”
“总之谢谢你,总之认识你很开心,总之……对不起。”
“真的很抱歉,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苏知云看到最后的很抱歉三个字,关了手机,遮眼躺在沙发上。
燕子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蓝牙音响还一无所知地在一旁欢快地放着歌。
Was that your voice or was that me
那是你的声音还是我的
Dirty Dustin
肮脏的达斯汀
Said he saw him
说他见过他
Playin'ball with Dizzy Jim
他和醉酒的jim玩球
苏知云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的事情,具体时间是初中,还是高中,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他那个时候很喜欢金鱼,觉得金鱼很漂亮,像捋碎的金箔纸,于是特意在二楼的房间里用一个大玻璃缸在床头养了两只,每天按时按点喂饲料,风雨无阻。
但却总是养不活,金鱼死得很快,鱼缸里的鱼接近一礼拜一换。
王婶那个时候就时常一边帮他收拾掉垃圾桶里的金鱼尸体,一边用叹气似的口吻嘀咕:“别人养金鱼是勤换水,小少爷是勤换鱼。”
她小声地抱怨,又不敢讲太大声了,带有一种近乎宠溺意味的自言自语,无可奈何。
苏知云是知道王婶会帮忙收拾房间里的垃圾桶的,家里的那些人里也只有王婶会进去他的房间。
苏家的房子二楼的景色极好,打开窗户就能看见小区里红瓦白墙的小洋楼,精致些的家庭会在院落里种许多花,一年四季都姹紫嫣红,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偶尔到了夏季傍晚,落日磅礴,璀璨金色一路儿烧到天边去,还能闻到空气中有馥郁的栀子花香。
那只蠢得连主人都不认了的串串金毛在花园里扑腾,低吼着乱窜,四处撕咬,一副活泼可爱的蠢相。
苏知云伸出手,看见雪白天花板的边缘泛起一层层涟漪,像金鱼翻肚皮了一样圆滚滚地鼓胀起来,他眨了眨眼睛,觉得好像又回到了自己从前的房间。
伸手去捞,只捞进空落落的风,攥紧的掌心里是湿润的雨气。
这里不是以前的房间,也不是以前的家,甚至不是以前的城市。
王婶很早之前就从苏家辞职不做了。
他养的最后两尾金鱼早在高二那个暑假因无人照料彻底死了。
乐乐被苏天麟收养,已经不认识他了。
巨大澎湃的孤独潮水似的突然涌来,铺天盖地将他淹没。
苏知云将头埋进被子里,心脏好似被人蓦地揪紧似的,喘不过气。
……
到了晚上的时候也没等来顾泽欢的电话,更没等来他回家。
苏知云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微蓝的亮光映在他的脸颊上,眉睫投下乌黑的影子。
然后他的手机终于收到来电了,是一个标记着归属地来自境外的电话。
苏知云接听了,那头是个年轻男声,带着分不出地方的口音,有些生疏而结巴地讲:“你儿子脑溢血了,现在要动手术,我是他班主任,刚刚把他送到医院,你现在汇钱汇到xxxxxxx这个账号,孩子马上要动手术了,医生催得急。”
他倒糖豆似的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心情紧张地等待着苏知云的答复,大部分人在这一步就会挂断了,因为这骗术拙劣又简陋,显而易见。
他在那头默默祈祷着接电话的不是一位消息灵通,具有脑子的年轻人,最好是那种大字不识,跟不上时代发展的中年妇女或者中年男人。
那种人最好骗了。
“哦,这样。”
对方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这声音听起来还很年轻,年轻到甚至像不会有小孩的年龄,没有什么经验的骗子打起了退堂鼓。
这种是最不容易上当的,而且大概率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
男骗子几乎要以为这一单一定要跑了,心灰意冷地准备挂断电话,一切却在突然峰回路转,春暖花开——“你的账号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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