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瑜微微有些走神了一会儿才回神:“哥哥他搬出去住了,我打听了下才知道他去了静海文理学院,听说是来之前就已接了五年的聘书,学院提供房子。”
林若飞:“静海文理学院?学校是不错,只是学校的房子能好到哪里,怎么不在家里住,家里又有保姆又有司机多方便,离学院那边也不远啊。”
林亦瑜沉默着,林若飞翻了下企划书,忽然手停住了,目光落在了西溪市浅水乡浅水村上——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你大哥忽然回国,是又找到他了?”
林亦瑜愣了下,看了眼林若飞,眸光闪动,林若飞又翻了下,看着他神情温和了些:“手段生硬了些,但也不是不可取,但是看起来不该被打断的,是你哥哥出手拦了你?”
林亦瑜脸上微微涨红:“没有——他不知道。”
林若飞诧异:“那当地乡公署没理由不接受这么优厚的条件。”
林亦瑜迟疑了一会儿道:“萤火科技忽然出手要在西溪市搞生态农业基地,也看上了那块地,投资十个亿,截下了这个项目,我看是盛家,没敢再推这个项目。”
林若飞疑窦生起:“盛家为什么忽然要参加这个项目?”
林亦瑜迟疑了一会儿:“褚家的褚若拙,您认识吧?他和禤……有些交情,可能是他出面找盛磊磊了吧。”
林若飞皱起眉:“怎么又和褚家有关了?你原原本本说一遍。”
林亦瑜看瞒不住了,便从参加盛家宴会遇到禤晓冬说起,再说到事后调查褚若拙和禤晓冬的渊源,以及林亦瑾回国后的表现,慢慢说了一遍。
林若飞听了一会儿,又想了一会儿,和颜悦色对林亦瑜道:“好孩子,你对你大哥的一片苦心我知道了,这次你做得好,亏了多少我垫给你。我看如今你妹妹身体也稳定了,过几天我和你母亲、你妹妹回国,这几日你也不必再多做什么,以免惹恼了你哥哥,或者又不知不觉得罪了人。你安心工作。”
林亦瑜点了点头,挂了视频电话,心里却不知为何仿佛满怀胸臆都堵住了,他坐回沙发去,心里闷闷的。
过了一会儿,他手机短信响了声,他拿起来打开看了眼,看到是林亦琪给他发了个短信:“傻瓜,让他们在一起,你才有机会,告诉爸爸干什么?真爱第一,两位大哥为爱走天涯,我们当然是献上祝福了,你就不要做反派了好吗?”
林亦瑜关了短信,没回。
林亦瑾那边却接了盛磊磊一个电话:“亦瑾,我和你说过我小叔在禤晓冬那边住着休养吧?我小叔身体不好,我不反对你追人,但是手段麻烦收一收,别太过分了哈。”
林亦瑾诧异:“我知道,但我并没有去打扰他,这几天都忙着到学院报到,搬家的事。”禤晓冬吃软不吃硬,他得徐徐图之,更何况中间还有个盛无隅,他可不会这么冒失,再过一段时间,就要过年了,盛无隅必然要离开,那时候才好慢慢磨回挽回,他早做好水滴石穿的准备。
盛磊磊笑了声:“林氏搞了个农业公司要去收禤晓冬那荒山,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事哈。”
林亦瑾一惊:“什么?已经收了地?”他一颗心提了起来——真要收了那座荒山和农庄,他和禤晓冬之间那更无可挽回了,他回来略微一查就知道那是禤晓冬爷爷留下来的荒山,禤晓冬重情,这事绝不能做的。
盛磊磊道:“怎么会?小叔在那儿呢,拜托了好几个人,才把这套给解了,但是让他这样劳神,不应该啊,也对,你不至于用这么粗暴简单的手段吧,明知道我小叔在那里休养。”
林亦瑾眸光冷了下来:“林氏公司我从出国读书开始,一点都没沾手。但是我知道是谁了,多谢你,也替我多多谢盛先生。”
盛磊磊短促笑了声:“那就是林二少了?我就说你是给人招祸的,你还不信,也对,你早就想好了我们盛家替你挡着呢——那是我和他打个招呼,还是烦劳林大少教育一下你家弟弟?”他声音充满了促狭。
林亦瑾赔礼道歉,才算挂了电话。
电话才挂,林亦瑾脸上就沉了下来,眼眸里仿佛全是碎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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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亦瑜刚从公司回到宅子,就看到林亦瑾坐在客厅里,冷眉冷眼,仿佛似一尊煞气腾腾的英俊修罗。
林亦瑜一怔:“大哥,你回来了?”
林亦瑾身上外套都没脱,站起来靠近他,他比林亦瑾大了六岁,身材高大,站过来自然而然给林亦瑜一种压迫感:“林亦瑜,不要去打扰禤晓冬。”
林亦瑜垂下睫毛,站着不动,手里握紧了手提包的跨手。
林亦瑾冷冷看着他:“不要在我跟前玩花样,不然我会让你们很难受的,不要再有第二次。”他转头就走。
林亦瑜看着他决然背影,心里微涩:“你是不是没把我当弟弟过。”
林亦瑾顿了顿,冷冷道:“曾经,我把你当我爱的人的家人,但是你们没把他当家人,所以现在,你们什么都不是。”
林亦瑜看林亦瑾,忽然道:“如果我说,我也后悔了呢?”
他鼓起勇气:“我后悔当年不懂事,将他赶走。他——其实是个不错的人,这次承包地,我没有恶意,只是希望能给他一点补偿。而且,大哥,你和他在一起,对他也没好处……”
林亦瑾冷笑了声:“你这套,我十岁就会玩,你不过是想他来求你,借此控制他——我可以轻易夺走林若飞给你们的一切,再次警告你不要再惹事。”
林亦瑾大步走了出去,自己上车开车离开了前院。
林亦瑜站了一会儿,想起林亦瑾不屑的脸,咬了咬唇,什么都没说。
第33章 仙人掌汁
山居日长, 寂然无声。
声效极好的耳塞里传来低沉充满韵律的男声,正在读一首外文诗,空气里却充满着酒和各种香料混杂在一起的腌肉的香味。盛无隅这辈子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一边听外文诗, 一边看人灌香肠的时刻。
他坐在廊下半躺在躺椅上, 手里拿着书, 看着廊下天井里。晒得半透明的肠衣挂满空中晾衣绳下,禤晓冬将拌好的肉馅端在天井里,然后拿了个漏斗插着,慢慢将肉馅灌入肠内。
院子里四处还挂着的满满当当的各色干菜、玉米、腊肠、腊鱼、腊肉, 不错,正是个丰收的季节。
他盯着禤晓冬垂眸专注灌着香肠, 这是个极为勤快的人, 他四肢修长,坐在小凳上却一点不显得局促,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都从容轻捷, 举重若轻。平日里旁人做来会觉得艰辛苦累的农务,他做来却手脚利索,神情从容,看他劳作,非常符合完美主义者的强迫症, 干脆而不拖泥带水,流程完美又结局圆满。
他每一天都非常勤劳, 上山种树苗,浇药圃, 拾掇菜地, 晒玉米晒菜干晒草药,整治三餐, 收拾家务,一直忙忙碌碌,分毫不显辛苦,因他性格平和,看上去倒像是做自己十分喜欢的事情。他可以专心做一件旁人看来非常乏味的事,不骄不躁,不疾不徐。
这倒是符合他从前狙击手的特色,毕竟狙击手最宝贵的品质就是忍耐,漫长守候只为一击必中。
盛无隅凝视的时间太久了,禤晓冬终于在太有存在感的视线里红着耳朵抬起头来,脱了手套,转身去厨房冰箱,拿了一壶的甜汤来放在他躺椅旁的几上,拿了玻璃杯倒给他。
盛无隅摘了耳机,看那甜汤问:“这是什么?”
禤晓冬道:“紫苏陈皮水,调了点冰糖,理气温中的——我早晨听到你打喷嚏。”
盛无隅接了过来喝了几口果然口感还好,他早已习惯禤晓冬经常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汤给他。有时候是消食的白芸豆煮淮山水,有时候是绿豆汤。有时候是金银花和野菊花里调了百合,有时候又是嫩绿色的竹叶、薄荷叶茶,总之他总是能顺口说出有个什么用。
但是毋庸置疑,在这里住的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的身体的确是开始在恢复。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改变,他胃口开始渐渐开了,对用餐不再那么可有可无,他那种时不时冒出来的低落的情绪也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大把大把的空闲安静的时间,这让他放松,也很少再有焦灼的情绪。
之前他的时间是被工作和药物填满的,三餐只是需要完成的任务,每天时间都被无数文件、会议和会见分割成无数碎片。
他如今居然拥有了大片空白的时间来做一些许久没有做的事情,比如写一点随感,回忆一些往事,做一些自己很久没有时间做的事情。想睡就可以睡,想吃,他还拥有一个很不错的能做饭的朋友。
实在有些妙得很,盛无隅放松地想,不知不觉目光又落在了禤晓冬身上。他已经将今天拌好的肉馅全部灌好了香肠,正在将晒得差不多的干菜重新放入晒架,然后扛了出去,放到了后边屋顶的晒台顶上,又打了声招呼,去了药圃里头收药。
手机响起,他看了眼是施寄青,她这些日子一贯不是大事不会找他,便接通了电话。
施寄青早已习惯和自己老板说话前三句必须要说到重点:“老板,我明天给您送一份合同过去,和K国的那份,之前谈的基本都妥当了,必须您本人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