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是个稳坐全年级前三的学神,却比起高一更多了一份焦虑和不安。
前不久的期中考试,衡宁不出所料拿到了年级第二,放学后,温言书背着书包准备去恭喜,却发现他正双目充血地盯着试卷发愣。
他说,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吴桥一一学期只回来考一次试,却可以轻轻松松超越他起早贪黑的读书。
他更难过的是,第二名的一等奖学金,比第一名的特等奖少了足足五百元,够爸爸好几天的药钱。
温言书第一次看到衡宁这样脆弱的模样,他反复问他,是不是在天赋面前,一切努力都不值一提。
温言书就这么哀哀地看着他,安慰的话说到嘴边,却又都变得无力起来。
第一次接吻就在那天傍晚,温言书请衡宁喝了一听啤酒,两个失意的少年人趴在巷口的栏杆边,望着夕阳,一言不发。
一听啤酒完全没有什么酒精可言,温言书却借着胆轻轻吻上那人的嘴角。
他心想着那人把他推下台阶摔死了也好,从此以后形同陌路也罢,在这一吻面前就都无所谓了。
却没想那人竟借着酒劲反客为主,把他压进巷子里,抵在湿漉漉的石墙边。
压抑的情绪发泄出来总会释放出令人恐惧的能量,温言书没想过那人接起吻来居然那么凶,他藏在黑暗里,衬衫被墙上的青苔浸湿,他贴着衡宁滚烫的皮肤,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直到看见他哭得满脸,衡宁才后知后觉地向后撤了一步,跟他道歉,说自己昏了头。
那一天,温言书用手抚慰了他,听那人低声喊自己的名字,在他颤抖的时候抱了抱他,告诉他如果需要还可以再找自己。
这便是他们“恋爱关系”的伊始了。
在那以后,他们会像其他情侣一样接吻和拥抱。衡宁压抑的性格注定他在某些方面需求强烈,温言书的温和柔软便刚巧可以见招拆招。
温言书无数次想引导他摘下最后那枚禁果,但每每到临门一脚之前,衡宁都会浅尝辄止地退出——或是用手,再或是将温言书的双腿并拢,大汗淋漓地将压抑的情绪释放,然后吻着他的额头和他道别。
面对始终不肯迈出的最后一步,温言书始终有些不安,却从不敢问出口。
待在他的身边是快乐的,温言书想,衡宁本不该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这是他偷来的快乐,应当更加珍惜才对。
电话里,佟语声憋闷却兴奋的恭喜声不绝于耳,这给了他一种自己和衡宁可以天长地久的错觉。
温言书笑了笑,看了眼身后等他一起回家的衡宁,说:“祝你早日康复。”
佟语声也跟着笑起来,说:“好,祝你们长长久久。”
挂上电话之后,佟语声长久地沉浸在朋友恋爱的喜悦之中。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想象着温言书和衡宁恋爱会怎样相处,一阵害臊,却又相当羡慕。
自己什么时候能跟吴桥一谈恋爱呢?他们现在比谈恋爱又差了哪些?
他仔细思忖着,想了很多,想得心跳加速体温升高,在感觉到一丝怪异之后赶忙刹住了跑偏的思路。
他警告自己,现在可千万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把身体搞坏了。
恰巧,吴桥一刚好从外面采完风回来,给他带了一张地坛的明信片,还有一盒北京栗子糕。
佟语声胃口缺缺好几天了,这段时间甚至要打营养针维持健康,床头摆了一堆驴打滚、豌豆黄、艾窝窝之类的小吃包装,他半点儿没动,都是吴桥一一厢情愿带回来,打开给他看,他不吃,就自己吃完了。
这会,吴桥一正拆了盒子,把一小块方糕塞进嘴里:“栗子糕很好吃,虽然你吃不了,但是我明天还要买。”
佟语声一点没有胃口,但看着他这副样子却也开心——
吴桥一总算学会了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会告诉他哪里好玩要去再玩一次。
尽管他依旧花着大量的时间去陪伴佟语声,但言语中那些曾经以佟语声为核心的迁就和讨好,现在更多变成了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喜怒哀乐。
从那一刻起,佟语声就莫名放心了,似乎自己哪怕真的不在了也不要紧,吴桥一的灵魂不再是依靠佟语声而存在,他终将会成为一个成熟而独立的个体。
等吴桥一汇报完工作,佟语声忍不住跟他分享喜讯:“书书和衡宁谈恋爱了!”
吴桥一只是抱着栗子糕,点点头,一边喝水一边拍拍胸口——吃噎了。
良久,他咽下那口甜甜的糕,看着佟语声期待的眼神,才动起脑筋,猜测那人想要的反应。
他转了转眼珠子,竖起大拇指,说:“好。”
埋在氧气面罩后的佟语声被他气笑了。
生理原因注定吴桥一的喜怒哀乐和众生难以相通,佟语声并不怪他,只耐心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悦:“好棒,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吴桥一也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说:“好棒。”
佟语声见引不出话来,直接破罐子破摔了:“好羡慕,我好羡慕。”
吴桥一立刻拉响警报,说:“你也想谈恋爱吗?”
那人灼灼的目光让佟语声莫名有些恐惧,他往后挪了挪,说:“想啊,但是现在不行。”
吴桥一立刻痛苦起来:“我也好想,我好着急,我觉得我已经足够成熟了。”
这么自吹自擂听起来多少有些滑稽,但佟语声细想,却又觉得没错——在医院的这段时间里,吴桥一确实已经可以把他各方面都照顾得很好,并且不再是一副自我牺牲的架势,他已经渐渐可以做到平衡“外界”和“自我”的关系。
按照吴桥一的标准,他们应当已经具备了恋爱的条件。
但佟语声当初也给自己立了目标——不康复不恋爱。
当初确实带着些不纯真的心思,想到很多事情戴着呼吸机做太不方便,想要敞开了恋爱,必须要有副健康的身体才行。
但这一句约定,却彻底把自己限制死了。
来到北京等待供体,已经超过八个月了,这段时间他靠着麻痹自己过日子,从不敢去想还要等多久。
此时他难免纠结——自己真的能好吗?万一自己一辈子也等不到,那他会孤身寡人直到病死吗?
自己这句话也同样让努力维持情绪的吴桥一焦躁起来,说不着急都是假的,只是没有人敢开这个口罢了。
他看着墙上的电子日历,烦闷地叹了口气:“等等吧,Joey,再找些事情做,再等等我。”
等待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放在时间轴里,却是看不到希望的渺茫的一团。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病房的病友等待无果去世了三位,新转入院排队等待四人,一位熬出头成功移植回家休养,还有两名因移植的术后并发症不幸离世。
佟语声努力不和任何病友产生情感上的瓜葛,但却不可能完全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因为病友去世他焦虑地半夜哭湿了半个枕头,害怕自己等不到,害怕自己等到了却死于恐怖的并发症,同样,面对那名成功出院的病友,他耐不住满腔羡慕变质成了嫉妒,时常想着那人的幸运辗转反侧。
越是等待越是痛苦,直到高三上学期临近期末的一天,程诺先是打电话告诉他影视版权谈成了,让他等着收钱,不久后就听见佟建松从走廊外跑来。
这一个场景太过熟悉,甚至连人物和流程都差不多。
他刚想要告诉爸爸不愁钱了就等供体了,就听见佟建松兴奋地说:
“供体有了!等到了!!”
作者有话说:
佟语声:你看我敢不敢信。
(开个玩笑,这回可以信了。)
第90章 手术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
佟语声愣在病床上, 看着爸爸的双眼半天没敢说话,好一会儿才怯生生地问:
“真的吗?”
上一次带来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以至于再次面临这样的喜讯, 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害怕:
“对方答应了吗?会不会后悔?符合条件吗?”
他近乎祈求一般看着佟建松,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全身都在轻轻战栗着。
这会,佟建松告诉他:“放心, 那边的肺已经取下来了,你现在做做准备,马上就要进手术室了。”
佟语声直直看着佟建松,似乎是确认了很久才肯定对方没有骗人, 一瞬间, 眼眶发酸发热, 泪水宛如决堤一般涌出来。
佟建松也难掩欣喜,红着双眼笑起来,伸手抱住他的脑袋,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我幺儿熬出来了,我幺儿终于熬出来了……”
原本正在外面采风的吴桥一,接到电话也立刻以光速飞回医院。
回到病房的时候,佟语声正在剃头发, 两个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吴桥一站在他的面前,满腔激动让他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此时,佟语声的情绪却异常的平稳,等最后一缕头发落地,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圆圆光光的脑袋, 笑道:
“成秃瓢啦。”
一听这话, 吴桥一立刻跑回床头,把那长草娃娃摆到他面前:“和他很像,都是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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