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烧烤派对安排在旅社二楼的平台。杜云砚没有搬楼下的桌椅,而是支起两张折叠桌拼在一起,十个人以内没问题。民宿的烤炉是烧木炭的,架在桌旁,易于操作。
气温略低,好在没什么风,露天环境用餐也不至于太冷。
杜云砚提出请客,几个年轻人不好意思当甩手掌柜,擦桌子、搬椅子、准备餐具……有什么活就干什么。
岑菲从田间回到民宿后,杜云砚从露台上叫住了她:“岑小姐,晚上一起吃烧烤吧?我请客。”
“合适吗?”她收起了相机。
“嗯,人多一点更好。”
“那我就不客气了。”她笑着说,之后也和其他人一起帮着布置。
天黑得早,淡紫色的天幕中,一些颜色稍深的云仿佛晕染开的墨痕。
为了吃着方便,杜云砚叫上顾文曦一起将买来的肉类切成小块,一部分用竹签串成了串。顾文曦的刀工有所进步,虽然样貌不怎么整齐,好歹能按照指定大小完成了。
露台早早亮起了壁灯,杜云砚在桌边空置的凳子上另放了一盏高亮度的户外灯。
两波客人,加上杜云砚和顾文曦一共八个人,又都是年轻人,围在一起,气氛一下热闹起来。
岑菲是中文专业出身,一直在和两个中文系的女大学生聊天,几个男生兴奋地侃着这几天的见闻。
“我觉得这地方冬天来更好啊!”瓜皮头大声说着。
“你夏天又没来过?”
……
顾文曦半支着腮看他们,想起大学的自己,也是那么不管不顾的。他歪了下头,发现杜云砚不太在状态,隔一会儿瞥一下手机。
“有什么事情吗?”他不经意地往那边探了一眼。
“没事,”杜云砚按下锁屏,“下午问一个朋友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他没回我。”
“朋友?”
杜云砚没说是哪个朋友,他的情绪有点低落,似乎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些,顾文曦便未加追问。
“哎,我们还是早点开始吧,”他岔开话,“快饿死我了。”
“对对,”黄毛站起来招呼另两个男生,“咱们给大家服务,让老板他们歇着!”
“好!”那俩人也很爽快地站起来。
杜云砚还是不太放心,想起身帮忙,顾文曦一把按住他的肩:“切了那么多肉还穿串你不累啊?你等着吃就行!”
“那你怎么不去烤?”杜云砚觑他。
“我白天又没少出力,”他嬉皮笑脸地说,“你见不得我清闲是不是?”
杜云砚难得“噗”地笑了一声,极不明显,几乎无人注意。
黄毛大概善于此道,不必杜云砚指导,利落地为烤架刷一层油,生肉放上去,滋滋地响,冒起白腾腾的热气,一面烤差不多,马上翻到另一面,来回交替。
“对了,”男生们把第一波烤好的肉端上来,杜云砚对一桌人说,“今天忘了买啤酒饮料,冰箱里还有些自己泡的果酒,我拿来请大家喝吧。”
“好!”几个人声音响亮,“老板太实在了!”
顾文曦一听是自己昨天还在打主意的那些酒,有点别扭了。杜云砚说随缘送,他这“缘”还真是来得“随便”。
“你不是舍不得吗,都拿出来啊?”顾文曦拽了下他的袖子。
“这种酒放时间长了也不好,”杜云砚轻声说,“反正夏天又可以做新的了。”
顾文曦微微恍神,夏天,应该就不在这里了吧……不过他还是主动代劳端酒上来。
切过的肉基本都烤好了,帮忙煎烤的男生把酱料刷上去。露台上种了两盆生菜,杜云砚提前采了一些生菜叶,吃肉的时候配生菜,降低了油腻的程度。
杜云砚自己不太爱吃荤食,象征性地各样尝一点。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大学生这几天活动量大,胃口极好,顾文曦也是个能吃肉的,不多久,桌上的空盘垒成了一小沓。
“老板,这酱料是自己调的吗?”其中一个女学生问。
“嗯。”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来。
“味道太好了!”
“外面就没吃到过……”
杜云砚轻轻微笑,未作言语。那些料是用面酱、洋葱碎、孜然、蚝油、芝麻等不同食材依感觉调制而成的,其实也没有固定的配方,每次做都会有点不同,另外准备了辣椒粉,爱吃辣的客人可以自行添加。
白酒泡成的杨梅酒即使稀释了一定酒精,度数仍然偏高,女生们喝得不多,仅稍加尝试;三个男生的酒量意外的好,一杯之后,又倒了第二杯、第三杯……玻璃瓶中的酒液表面迅速下降。
顾文曦知道这酒的后劲大,喝得比较慢,清甜微酸的滋味得以回味再三,入喉的爽辣感使他不断放下酒杯,享用美食或是与人闲谈。
“有一回呢我在法国……”微醺状态下他的话比往日更多,连一贯耻于谈起的独自旅行经历也不介意向学弟学妹们分享,“那片海特别蓝,我就在海边站了很久,舍不得离开,然后过来一个大叔跟我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我二外修的是法语,可是没那么精嘛,那个人说得又快还有口音,一遍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我就问他是什么意思?结果呢,他开始拉着我说他自己的事,这回我听明白了,可是我不懂他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啊?都是什么家庭工作不顺之类的……”
“这大叔太逗了吧?”
“我就在想,他不会是想不开,随便拉个人诉苦吧?”顾文曦继续讲述,“这我当然不能扔下他不管,我还得好好听着,等他说累了呢,给他灌点鸡汤,安慰几句,那人就很惊讶地问我,‘你这不是看得挺开的吗?’我说我为什么要看不开?大叔才又说了一遍,他刚才以为我要跳海!”
“噗哈哈哈哈哈学长有点惨……”几个人夸张地笑着。
杜云砚一言不发,低头喝酒,没表现出太大兴趣。他平时每次都只喝一杯,今晚不知不觉中喝去三杯。顾文曦离他最近,发现他的脸颊正一丝丝地泛红,与日常的神态迥然有别。
“你喝醉了?”
“还好,”杜云砚的眼神迷离,手摆弄着领口的扣子,可能是觉得热,“就是有点闷。”
“你喝多了吧?”顾文曦拽住他的手,刚才被烟熏得出汗,大家都脱了外套,现在杜云砚身上只穿一件毛衣,再解开扣子很容易着凉。
满桌人渐露疲态,瓜皮头提议:“太晚了,收摊吧!”
“你们先回去休息,”岑菲对顾文曦说,“我们收拾就行。”
杜云砚喝多了酒,不再跟他们客气,打了个招呼就往楼里面走。
“哎,”顾文曦没想到他的酒量这么差,要不是自己拉他一把,非撞门框上不可,“我送你到房间吧。”
“不用。”他揉着太阳穴,声音轻飘飘的,顾文曦自作主张地捞起他的胳膊。
房间离露台很近,几步就到,杜云砚的屋子和旅社客房的布置差不多,简单干净,只是墙壁涂成了浅葱色。
进屋之后,他不顾另一个人拖拽的力道,一个劲地往床上奔,直接栽在上面,踢掉鞋子,舒服地翻了个身,眯着眼对顾文曦说:“你可以走了!”口气颇有古代皇帝对下人说“退下”的架势。
被下了逐客令的顾文曦淡淡不爽,可眼前这张脸让他微感失神。
他没有见过醉酒后的杜云砚。
那人肤色白,一点点变化都非常明显,此时平躺在床上,双颊绯红,微张的桃花眼跟含了水一样。他没有去看顾文曦,全然像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喂,”顾文曦喊他一声,“你不去个厕所?”
杜云砚的眼睛终于转到他身上,说出的话仍一股醉态:“去也不让你跟着!”
“你以为我愿意跟着呢?”顾文曦见他恹恹的,懒得计较,“澡也不洗了?”
他的嘴巴里轻声嘟哝:“等一会儿。”
“我看你都快睡着了!”平时杜云砚手沾一点脏都会去洗,顾文曦觉得他应该也有每天冲澡的习惯,“要不我帮你擦擦?”
杜云砚没动静,顾文曦直接去洗手间找了块干净毛巾浸了热水,再回到床边。他先在对方的脸上抹了一把,杜云砚不满地哼唧一声,但没有推开。
然后他刚准备掀他的毛衣,杜云砚挥手拍了一下:“你别碰我。”
顾文曦停下手,这叫什么话?好像自己要怎么着他似的。
“别在……别在我屋里。”杜云砚别过身去,声音有气无力的。
顾文曦的气不打一处来,简直好心当做驴肝肺。他把毛巾搭在床头,转身之前,看到杜云砚的右手在裤袋那里蹭来蹭去,好像哪里不舒服。
他还是好心挪开他的手,检查了一下,原来是手机装在兜里硌得慌,于是帮忙把那个长形机子取出,放在床头柜上。
手机震动了一声,屏幕上跳出条信息:【云砚哥,对不起,我刚看到你的信息。】
顾文曦没在意,关上灯,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晚上喝的量与杜云砚差不多,因为喝得慢,除了轻微头晕没有其他感觉,意识完全清醒,回到房间解决完内急,便开始脱衣服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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