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传唤进来的贾珍浑浑噩噩,胆战心惊。他一向只会宁府里当老大,出门在外都是行中庸之道,一点也不拔尖,天大的好事恶意的坏事都轮不到他。更何况,现在他赦叔叔忽地一下子开窍,变化太快,而且朝精英大臣模式转变,对于他来说那就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看看你干的好事。”贾赦见人直接奏折飞过去,狠狠砸头上。
贾珍瞬间吓的屁滚尿流,“皇上……皇上,臣不知……不知犯了何事……”
贾赦怒气还未消,压根不搭理人。等戴权上茶之后,看着茶盖上硕大的冷静两字脑中恍若一道九天玄雷批下,想到如今现状,惊出一身冷汗,所幸贾珍正处于惊吓之中,还没来得及发觉皇帝的异常之处,忙乖乖的正襟危坐,摆出帝王的架势,“朕到不知何时百官之中兴起如此谣言,甚至连人选都给朕选好了,贾爱卿,你说说此时该如何事好啊?”
“好-”好的很!
贾珍奉命看了奏折,随后手紧紧的捏着奏折,眼眸中闪现狠辣的阴鸷神色。他是不怎么有才,故此当年留言四起的时候,他怕压制了一批还有一批,索性给贾蔷一笔安置银子,让他住出去。但是不管怎么说,贾蔷姓贾,宁府正经的少爷!
他不信背后没有人推动,否则蔷儿又怎么会被众人知晓貌美。宁府贾蔷,荣府赦叔,那些人是准备把贾家阖族的脸都踩在泥地里。
“回禀皇上,臣自当让他们明白何为年老赦已衰!”
贾珍气势汹汹的信心十足的撂下话后,转头回去书房命人去寻找贾蔷之后就飞快的动笔给贾赦写信-【赦叔,您快回来,我们被人欺负了。】信刚送出京城门口,就被暗卫送回宫中。
贾赦看着大侄子满腹委屈无处泄的话语,毫不犹豫的动用皇家情报,给彻彻底底的查。
不过两日,就厘清了来龙去脉,捏着薄薄的几张纸,贾赦呆坐地上,慢慢的红了眼眶。
虎毒尚且不食子啊,母亲,不对贾史氏。
“来人,传朕口谕!贾史氏为母不慈不贤,罔顾纲常伦理,使次子居荣禧堂,又装神弄鬼借仙神之说造假玉,诓骗世人,实乃罪大恶极,原欺君之罪不可恕,但念其夫劳苦功高,特摘去诰命,贬为庶人,二房贾政之子贾宝玉一日三餐用膳之前先吃宝玉且能从口中携带!”
戴权:“……”
口谕不是问题,贾家嘛,又不会动摇国本,但是谁能告诉他怎么回事?
拿着贾赦写的我错了的道歉信,暗卫带着事情的真相朝金陵备案而去,看着戴权忧郁不解的样子,颇为好心的跟其分享了缘由。
因贾赦无缘无故受宠,奸佞谣言占据上风。贾史氏因贾赦带大房去了金陵,慢慢的通过婆子联系元春,与二房人沆瀣一气,贾政上门半逼半求王子腾,表示若皇帝改口味了,无父无母的贾蔷年轻貌美好拿捏。
戴权惊呆了。
在金陵收到消息的司徒锦也错愕的瞪大了眼。见过偏心娘,没见过这么上赶着弄死儿子的亲娘。
还等什么啊,直接赐白绫得了。
司徒锦心情很不爽,在收到林如海拜帖说是帮忙引荐江南官员拜见侯爷的时候,看着带笑的林如海心里不免毫无理由的就迁怒了。
林如海的标签从十年难得一遇的探花郎成了不仅提前给自己找下家的背叛之人还是贾史氏的好女婿。
一次不忠百次难容!
“林大人,不好意思,如今家中颇乱,不好招待,你还是请回去吧。”司徒锦直接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林如海被如此直截了当的说话方式惊吓到,但是一想起自己筹划的目标,对于如此傲气仰仗皇宠的贾赦如今又只有俯首作揖的份。
这些日子,江南上下都在关注着贾家。
但是出面的只是两个小辈,众人费尽心机旁敲侧击得到的永远只有一个回答--我家爷爱怎么整着玩就怎么玩!除此之外再也问不出其他。可是这手段雷厉风行,所有罪证几乎是昭告天下,自家人揭短自家,原本只是看笑话的他们两三天之后就危机自身,无法在耐心的做下去。
金陵四大家族官面上的顺口溜几乎人人都会背,这就说明背后官官相护牵扯的有多么深,如今贾家想要断壁求生,他们也绝对不容许。
若是手上这些账册文书传到京城,整个金陵的官场都会伤经动骨。金陵瘫痪了,那江南地界也无法逃过一劫。尤其是如今盐商早已失控,各为其主,哄抬物价,无疑不是在雪上加霜。
他身在其中,独善其身不得,也只有拖贾赦下水,彻底将江南这潭水搅得更浑。
于是,撑着笑脸,林如海示意乔装而来的黎远观察四周,自己和声道:“大内兄,你我好歹也是舅……”
“林大人。”司徒锦拧眉,“咱们丑话说前头,免得把我们最后一点子的亲戚情分磨尽了,我贾赦归金陵不过是祭祖,其余事情……呵呵,勋贵与朝臣相谈甚欢恐怕不好吧,而且,我们似乎没有那么熟,跟原先一样那个度正好。”
林如海面色一僵。
小厮装扮的黎远目光若有若无的,幽幽的打量着“贾赦”,像是隐藏在丛林深处的蟒蛇,带着丝丝的绿光。
“好了,没什么事,你就走吧,等会儿闹起来免得损害了你林如海的官声。”司徒锦忽地抬头环视了一圈,而后不咸不淡的说道:“你真来得不凑巧,我今日心情不太高兴,琏儿也决定今日开祠堂,请贾家族人喝喝茶,聊聊天。”
话音刚落,说曹操到曹操到,贾琏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手上捧着厚厚一叠文书,面色紧绷着黑如锅底,“父亲,我们已经考虑好了。这么多事情,纵然孩儿有惊天才能我也管不了,何况我压根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所以?”
贾琏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道:“公道自在人心,此事绝对不容许姑息!他们不给我把银子吐出来赔礼道歉,我就去敲登闻鼓!”
“先王法后家法,所有借势承能之辈送入官府,剩下的……”司徒锦给了个你懂我懂的眼神。
“是,父亲。”贾琏应声后,又火急火燎的离开,丝毫没有注意到林如海。
“琏儿刚处事,还是个毛头小子,性子有些急躁,倒不是故意忘记你存在的,想来你也不会介意的,对吗?”司徒锦摩挲着手中的茶沿,像是陷入某种回忆,带着一丝感叹说道:“还记得当年你大小登科,金銮殿上以翰林之身呵斥小国来侍,端得是一副为国为民,忠君之貌啊!”
林如海一颤。贾赦说的是他得探花之后恰逢万寿节四方朝贺,其中有一国琉球故意刁难,他那个时候正意气风发,年轻气盛,直接出声呵斥来使。
就是那一次他入了皇帝的眼,从翰林清贵出身一路扶摇直上,不到二十几年,位列二品大员,手握重权。盐,民生之根也。
皇上对他的确是恩重有加,但是如今皇上年迈,每个人都有私心,不得不替自己,替日后筹划一番。而且,七皇子与他有旧。
当年母亲离世,他闭门守孝三年,遇微服的七爷。七爷帮助他良多,赶走贪得无厌的族人,又……最为重要的是,当时相遇,七爷年纪轻轻不过八岁却能辨五谷心系百姓,而且,他们遭遇颇为相似。
这些年来,太子殿下虽然没什么差错,光芒四射,但与他来说,总是却少了什么。
没有他的支持,太子殿下依旧是太子,就算被废了,还是高高在上的义忠亲王。
而七皇子呢?
自古锦上添花难,雪中送炭易。
看着林如海“不知悔改”的模样,司徒锦冷哼一声,转头专心致志的品茶。他如今一番换魂,知晓立场不同,屁股决定脑袋,对这帮人的私下联合也没什么不喜。不过是看谁能够笑到最后而已。
丝毫不接林如海的邀请,司徒锦决定尽快解决完贾家事,回京。他江南官场已经摸的差不多了,就等回去以后把那帮兔崽子给放出来,让他们自相残杀!
这些人,都不配他动手。
他要回去,好好的动手,先揍一顿贾赦!
胆子肥了口谕乱传也就算了,还胆敢觊觎后宫,真当他是死的?受得了头上帽子的颜色?
林如海只能挫败的往回走。
黎远走之前又看了一眼“贾赦”眸光闪了闪,总觉得有什么违和的地方,却一时间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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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贾琏冲冲朝衙门而去,将素日依仗荣宁二府权势为非作歹的贾氏族人送进公堂之后,与贾蓉两人商议了一会一个白脸一个唱红脸朝金陵八方贾家族长家里而去。
贾家金陵的族长贾六老太爷是个人瑞,如今八十又九,辈分也是高的让荣宁两族后人只有叩拜的份。他乃是与贾家开府老国公贾演贾源父亲的堂弟。昔年贾家老太爷排行老大,入山打猎不料入大虫肚腹中,剩下贾演贾源兄弟与寡母相依为命。族人有好有坏,更有觊觎长房族长之位的,颇让他们兄弟受苦。后来两人身为国公衣锦还乡,对于金陵,虽然不喜当年欺负他们兄弟的族人,但是也懂宗族的力量,在回京之前,扶持了与他们同辈,但是年纪却差两轮的贾六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