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回过头,看向远处的十区城区,想起很多人,半晌才轻声道:“我把灵魂留在那里了。”
听他这么说,多半是明白自己的处境——回到Cop,也是个傀儡,是个工具。
可知道这些,为什么林澈还愿意回去呢?难道只是因为那是他的归属吗?
池誉觉得自己很难理解这种想法。
“有时候,人必须做出一些牺牲。这不是什么乌托邦,也不是和平年代,如果有选择的机会,我也想一直留在十区。看上去很好,可是没有人知道,我在十区的每一天都睡不好觉,偶尔的愉快也很快就会被担忧压过去,我的芯片离我的心脏只有几厘米,我不能安心。使命就像是一把悬在我头上的大刀,这一天我等了十年,既期待又害怕。”
听到牺牲,黎挚沉默不语,眼神里藏着些难言的情绪。
林澈说的这些,他能理解。
池誉显然不能,闻言皱皱眉,问道:“那为什么不想想试着反抗呢?如果我‘家’把我送出去当十年的人质,这个家我不要也罢。既然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为什么不试着去改变一下呢?”
“也许吧,”林澈笑笑,“也许会有这一天的。”
池誉又看向黎挚,他的表情非常不明朗,池誉飞快地回想了一下认识黎挚到现在,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真正开心起来的,除了偶尔朝他勾勾唇角,其他时候根本没见黎挚对谁笑过。
池誉想说的话卡在嘴里,最后变成了一句:“黎挚。”
不要不开心。
黎挚抬眼,对上池誉担忧的神情,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偏头看向车窗外。
“你睡会儿吧,”池誉道,“我可以给你唱歌。”
说完不等黎挚做出反应,池誉便哼起来了,还一边轻轻晃着头,唱的是很早很早之前就有的摇篮曲。
林澈知道这肯定不是给他唱的,于是转头看向黎挚。后者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闭着眼,也不知道在没在听,只不过林澈眼尖的发现,在车内的昏暗灯光照射下,黎挚的耳廓好像变红了一些。
这两个人的状态,也太奇怪了一点。
之后一路无话,他们走的山上,才成功绕过边防。天亮之后黎挚换下了池誉,池誉直接坐上副驾驶,缩着身子开始补觉。
“要不要给你唱摇篮曲?”黎挚随口问道。
“你会?”池誉非常震惊。
黎挚没忍住轻笑一声,“不会,睡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池誉中枪晕倒之后,脸色就格外苍白。黎挚问过几次,池誉都说自己没事,这会儿在自然光下就格外明显,整个人白得不像话,甚至略显病态。
黎挚刚想再问问,却发现他的呼吸已经变得绵长安稳,竟然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
黎挚压下心中的不安,继续开车,期间池誉醒过几次,迷迷蒙蒙地和黎挚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又睡过去了,弄得黎挚哭笑不得。
池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前方的遮光挡板被放了下来,车内的光线被遮去大半,池誉一睁眼便看见黎挚安静开车的侧脸。
“我换你。”
黎挚摇头,“不用。方知迎他们已经到了,目前没有问题。你状态不好,老实休息。”
池誉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状态不好。”
黎挚飞快的偏头扫了他一眼,阳光下他的浅棕色瞳孔就像是琥珀,让池誉想起了某种大型猫科动物。
“看得出来。”黎挚道。
后座的林澈已经歪倒在座椅上睡死了,对两人的交谈毫无反应。
“黎挚,”池誉盯了他一会儿,突然问道:“你是个Alpha,那为什么会出现发.情反应?”
黎挚莫名:“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刚刚做梦了,”池誉道,“就好奇一下,如果这个药效是提高身体激素水平的话,Alpha应该出现的难道不该是进入易感期吗?为什么你会像……Omega一样。”
黎挚一怔,脑中回想起Alpha易感期前会出现的状况——嗜睡、暴躁、情绪兴奋水平高。
池誉平日里很少以这样逼问的姿态和黎挚说话,黎挚隐隐有些不安,追问道:“有没有不舒服?”
“你别误会,我就是梦里梦见了一些东西,所以才突然想起来,顺口问一下。”说完池誉的目光便落在黎挚的唇上,又缓缓下移到他光滑的脖颈。
梦中的旖旎情景让池誉想起那个模拟的淘汰赛,却又和眼前这个疏离淡漠的黎挚截然不同。
“你应该去问方知迎,”黎挚道,“我不知道。”
池誉还有很多话想问,比如说现在黎挚有没有信任他,如果发现他的反应,黎挚会怎么样。
淘汰赛后池誉发的火、生的闷气,那些对黎挚的质疑和失落,都变成了回旋镖,也许马上就会扎到他自己身上。
不过也许,黎挚并不在意。
池誉清醒的时间并不长,车内没人说话,不出五分钟池誉又睡着了,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把自己缩在座位上,一副防御的姿态。
快到傍晚的时候,道路周围便陆陆续续出现了工厂会有的厂房,从刚开始的零星几个,到后来几乎遍地都是,整个区域荒无人烟,果然和杨树说的一样,就算被追上也很难从这数不胜数的相同厂房中找出他们。
唯一可能引人注目的车,被他们停在一座靠路边的工厂里,然后步行绕过一圈,险些把林澈绕晕,这才在远处一个厂房门口看见牧鱼。
因为过于空旷,牧鱼没喊出来,只是颇为兴奋地朝三人挥手。
他们在的这间是个工厂常见的板房,一共两层,面积不大不小,外面看着简陋,但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应该也是杨树提前安排好的。
“时间不多了,”左云道,“今天凌晨我们就出发。”
林澈:“嗯,十区已经开始全方位下通缉令了,包括你们五个。十一区的军防可不是一般的严,你们打算怎么进去?”
“分头,”黎挚道,“十一区知道你的消息么?”
“应该没那么快知道,各区之间有信息差。我猜他们的搜查目标集中在十区郊外和交界,应该想不到会闯去戒备最严的十一区。”
“直升机会在ICO附近接应,方知迎,你们带着池誉,还有林澈先走,不要声张。我在你们之后闯进去。”
“我和你一起。”池誉接道。
“不行,人多反而不安全。”
“你不就是去当靶子的吗?多一个又怎么样?”池誉的语气不太好,握着黎挚的手也加大了些许子气,捏的他生疼。
“池誉,”黎挚沉声道,“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池誉脖子一扭,露出分明的青筋,“我不管,我陪你。”
眼看着两人气氛紧张起来,左云主动打圆场,“行了行了,这个问题待会再讨论,先去休息一会,凌晨我们出发。”
说完便朝隔壁的板房走去,这间屋子只剩下了两个人。
池誉垂着头,神色略显落寞,半晌才问道:“你还是不信我吗,黎挚?”
黎挚有些无奈,“我没有。”
“黎挚,”池誉闷着头“砸”向黎挚的肩头,像是耍赖一样蹭了蹭,“以前怎么样都是过去,现在的我不想你一个人去冒险。”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池誉怎么了!
第48章
池誉说什么都不肯让黎挚一个人留下, 甚至摸向他身上别着的血藤,扬言道:“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自己去!”
黎挚被他逼得没办法, 只能先妥协。
“你先休息, ”池誉道, “剩下的待会路上再说。”
黎挚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池誉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一眼, 伸手就要来捂他的眼睛, 黎挚翻身一躲, 面朝墙壁, 听到身后传来池誉的声音:“晚安。”
“你不睡?”黎挚回头, 见池誉坐在床边。
“白天什么也没干,光睡觉了,我不困。”池誉白天没少睡, 这会儿精神得不行,他们的这间板房又是在最外面, 于是自觉担任了守夜的职责。洪星邵先兑du佳
这间板房就一张床,池誉搬了张椅子坐, 黎挚见状朝里挪了挪,闭上眼小声道:“上来坐, 晚安。”
空气安静了几秒,黎挚就感觉到旁边的床往里一陷, 然后他的头被人轻轻拍了拍,黎挚没睁眼, 那只手也没有停下,一下又一下拍着黎挚的头,像是在哄小孩。
黎挚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十年来几乎从未感受过的安心, 尤其是在白天听到林澈的话之后,原本复杂的心情突然平静下来,很快眼皮一沉,陷入了睡眠。
池誉感受到黎挚的呼吸变得绵长后便收回手,屈指轻轻碰了碰黎挚的脸颊。
确认只有他自己醒着之后,池誉轻手轻脚地下楼,脸色苍白地走出十几米外后,随便走进一间板房,关上门的瞬间便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
黑暗中池誉的眼眶通红,伸手探向自己的后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温升高,池誉甚至觉得烫人的腺体也能忍受,他双手有些颤抖,几乎用尽最后的力气,在腿侧某处敲了一下。
黑暗中亮起一个红点,又转瞬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