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黎挚回话,方知迎又继续道:“换句话说,你们两个好像都把这件事看得太严重了,其实解释清楚很容易,池誉年轻气盛控制不好情绪可以理解,可你呢?”
“可我也是人。”黎挚蓦地抬起头,这句话在幻境里说过,不久前池誉对他说过,可由他自己说出来却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黎挚终于抓住了心里那一丝虚无缥缈的东西,那种和以往不同的独特感觉,原来是他觉得自己终于不再像个麻木行尸走肉,也会开始因为一些琐事烦忧苦恼。
比如池誉的心情。
方知迎显然也是一愣,黎挚以往的行为举止和做事风格,都完美而又冷漠,在他的眼里看来,黎挚甚至是没有情感的,比起人性,神性在他身上体现的更多。
“你说得对,”方知迎叹了口气,神色松动不少,“不吵你了,你自己冷静冷静吧,走了。”
黎挚低下头,许久后才抬起手,屈指碰了碰唇角。
以池誉现在的状态,想要冷静和他聊聊是很困难的,并且如果下次池誉再有出格的举动,黎挚不敢把握自己的反应。
方知迎说的对,显然需要冷静思考的并不只有池誉一个人。
只不过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池誉虽然做事风风火火,但除了那天发疯跑回来啃了黎挚一口以外,这几天安静得不像话。黎挚还交代牧鱼盯着池誉,每天得到的反馈和早训时见到的一样——面无表情。
楼里楼外都说池誉周身气场简直是翻版黎挚,后来又不知道从哪传出去的消息,说池誉和黎挚在淘汰模拟赛中闹翻了,还越传越离谱。
两人的关系就这么僵了几天,这几天黎挚依旧习惯性地坐在飘窗上看天,玻璃上被黎挚踩的裂痕还在,给原本黑如墨染的天蒙了层撕裂感。
黎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看玻璃还是在看夜空,总之在这里逐渐恢复平日里的淡漠疏离,准备第二天就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池誉,如果他再发疯,就直接拳头招呼。
第二天一早,黎挚照常拿着个电子小本检查掩盖剂,原本到池誉身旁时并没有多做停留,可走了两步才觉出不对来,回头盯着池誉,公事公办地开口:“编号1224池誉……”
“信息素掩盖剂量不合格,罚跑?”几天没听见池誉说话,他的声音低了不少,连着气质也变得冷漠起来。
两人声音不大不小,却瞬间成了全场焦点,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试探着朝他们投去视线,见两人满眼都是彼此才敢正大光明地看。
这些目光让黎挚皱了皱眉,他和池誉站得很近,因为角度问题不得不微微仰起头看着池誉:“信息素掩盖剂用量不合格,早训结束之后来找我。”
语气还是冷的,表情却有些不相符,气场也被压了一头。这话一出来周围的人都愣了愣,黎挚对掩盖剂用量要求严格是出了名的,这会儿居然没让池誉罚跑,很不科学。
可下一秒,更不科学的事情出现了。黎挚说完话就准备继续往前走,可刚转身就被池誉拉住手腕,黎挚面不改色地回过头,不仅完全没有要打人的意思,甚至连手都不收,任由池誉握着。
“对不起,”池誉说着飞快凑近,“但是我还没原谅你。”
后半句话池誉的声音压得很低,基本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黎挚依旧面无表情,拧了下手腕就挣开,抬眼和池誉对视:“让你来就来。”
说完就继续检查,留下面面相觑的其他人,以及眼神复杂地盯着他背影的池誉。
早训结束,牧鱼刚进南楼电梯就猛地闯进来个人,刚要发作,一抬头才发现是冷着脸的池誉,半截话登时卡在喉咙里。
见池誉沉默着按下五楼的按键,牧鱼有些莫名:“你去我们头儿的卧室干嘛?”
池誉挑眉,摆出个“你觉得呢”的表情。牧鱼又想起这两人略显微妙的关系,觉得这个问题不能细想,于是也按下四楼按键。
毕竟不是谁都有权限上五楼的,他还是……在其位谋其职比较好。
门开,牧鱼一眼就看到了办公室里的黎挚,有些茫然地看向电梯方向,门已经关上了,池誉也并没有注意这边。
“进,”黎挚用手里的钢笔敲了敲桌面,“池誉呢?”
“啊?”牧鱼更加莫名了,“他上楼了啊?”
黎挚表情松动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先别管他,说你的事。”
“啊……好的。”牧鱼按照惯例把楼里的变动说了一遍,然后压了些声音:“陈默带头,几个人只是按规矩去地下室领了罚,这意思就是对研究违禁药物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用压声音,杨江的目的很明显。”黎挚道,神色间没有丝毫意外,“他把我当成威胁,自然就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可能我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后悔那一针没有在现实里扎在我身上罢了。”
牧鱼的眼神也变了变,正色道:“只剩下不到一周时间,这个月还有一次总结会议,如果陈默真的想下手的话,这段时间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如果我们出去的话,都是自己人,还好说。”
黎挚没说话,牧鱼又想起什么似的继续说:“左先生立场有点暧昧,至于池誉……头儿,你有结论了吗?”
“嗯,”黎挚几乎毫不犹豫,“他现在是站在我这边的。”
牧鱼对黎挚的态度有些震惊,脑中又浮现出那些亲密的画面,表情也变得有些微妙。
“别联想,”黎挚道,“没事干就去训练,少八卦。”
牧鱼清了清嗓子:“头儿,我真的特别认真问一句,目前楼里的事务、池誉的权限和身份有需要改的地方吗?”
“没有。”黎挚扫了眼牧鱼,想了想又补充道:“楼里的一切日常事务由你管理,池誉归我管。”
“头儿,其实我想说,您对我有救命之恩,不管有没有权力,是什么身份,我都会死心塌地跟着您的。”
“牧鱼,有话直说。”
牧鱼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似的:“我的意思就是,如果您和池誉真的搞上……不对,如果有一天您真的和池誉在一起了,在我面前不用隐藏的,我保证守口如瓶!”
黎挚皱眉,刚想发作就看见门口的人影,以及随之响起的声音:
“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正经小剧场:
牧鱼(疯狂试探):头儿!你到底谈没谈恋爱?
黎挚:……
牧鱼:头儿!要是你谈恋爱了一定要告诉我!我给你们当爱情小保安
黎挚:……
池誉:好啊!
第33章
“没有。”黎挚捏了捏鼻梁,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会有。”
气氛因为这一句话突然凝固,池誉原本似笑非笑的表情也收敛很多,默不作声地隔着几米和黎挚对视。
“咳, ”牧鱼意识到他存在的不合时宜, 拿起东西就准备溜, “那没别的事我就先去训练了!”
说着一溜烟地跑了,还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带起一股风。黎挚这才注意到池誉的头发长了不少, 额前的碎发都有些挡眼睛, 但眼神还是赤.裸裸的, 带着股劲。
没几天不见, 两人的距离却像猛地拉远。黎挚开口时还觉得有些不自然,提前准备好的措辞一张嘴就变成了一句:“过来坐。”
这句话反而把池誉逗笑了,但能看出来并不是真情实感的笑容:“怎么就不见你这么招呼南楼其他人呢?真把我当狗?”
“池誉, 如果你想听我的解释,也还记得模拟赛时自己说过的话, 那就不要耍小孩子脾气。”黎挚顿了顿,放下手中的钢笔, 语气也缓和下来,“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 如果你还愿意和我统一战线,就先冷静。”
池誉沉下脸, 沉默几秒后才道:“我不坐,就在这站着, 你说,我听。”
“好,”黎挚也起身, 站到办公桌前,“第一件事,我为这场有预谋的欺骗行为向你道歉。”
“什么?”
黎挚从来没有这样对谁道过歉,池誉的表情还有些茫然无辜,但两人都心知肚明他并不是没听清。
“你……”
“我接受了。”
两人异口同声,池誉反应过来后像是松了一口气地耸耸肩,“我先也道歉,那天我不该亲你,对于这件事我的反应过激了,认罚。”
“咳……”话题转变的太生硬,黎挚差点被口水呛到,缓了缓才继续道:“这场淘汰赛从一开始就是模拟,除了我、方知迎和左云以外,没有任何参与者知道。一是为了公平,二是私心。”
公平很好理解,但私心……池誉犹豫着看向黎挚,想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丝情绪波动,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目光。
池誉心跳漏了一拍,想问的话也没问出来。
黎挚就好像看出他想要问什么一般,唇角弯了弯:“私心是考验你。”
池誉有一万个问题想问,可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只有他。
因为他实力最突出,身份最可疑,动机最模糊。
池誉有些紧张,嗓子生涩,喉结上下滚过好几轮才顺利开口:“那你得到结果了吗?我……通过你的考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