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陵端冷笑一声,拢起双手慢慢走进城。
世间男儿多薄幸,贪尽红尘不肯归。
留在雅间的书本里掉出这一样一句来,除了等待看病的潘家新妇,还能是谁?字体娟秀小巧,一如那吴家小姐眉眼柔和,却从中透出无尽哀思。或许,她早就知道,自己这个丈夫,并非不爱自己,只是,他心里始终还恋着那位落雁楼的花魁姑娘,始终不愿为了她,安安分分过日子。
或许死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只不过,她死了,潘明钰反倒放不下了。
陵端回到欧阳府邸,从白梅树上折下一枝来,枝叶青碧怡人,如果再到了冬天,大约又是一树繁华。
他早已踏遍名川大河,世间何种壮丽的景色没有见过,又为何独独留念这株白梅花?
少恭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着急的寻着,却见陵端站在收下,连忙跑来,只叫了一声端儿,陵端便抬头看着他,面容带笑,伸出一只手意在叫他安静,他停下来看着陵端,那种疏离感又漫了上来,充塞在两人之间。
“长琴,日后,你不用在这样叫我。”陵端脸上有笑,温柔礼貌,看着少恭的眼神十分温和,甚至带着关怀,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叫他如同五雷轰顶。
“端儿,你听我解释!”想要把人拉住,陵端一挥衣袖,人已经闪身到了屋外,声音依旧清朗,“日后,我们便不用再见了。”
等到少恭追出去,早已不见了人影。
陵端这回走得很平静,都没有跟他吵,甚至从头到尾都是笑脸,但是却也走得决绝,除了从天墉城上带下来的几件换洗衣裳,就只有捡回来的两盆花草,别的一律留着。
日后,便不用再见了?
分分合合,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相处,就这样说再见?
陵端除了天墉城,还能去哪儿?少恭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手里还拿着那时候陵端交给他的古琴。本来两人到了别处,陵端什么都不带也会帮他把琴带着,但是这一回,将琴递给他,人却走了。
陵端走时,从不听少恭解释,从不给他时间考虑,自顾自的便走了,等他想明白了,处理好了,两人又是天各一方……他如何甘心?巽芳不过是用自己盛年时期的容貌来见他们,最后他甚至推开了巽芳回来,可是陵端仍旧是丢下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路追到了天墉城,可是却没有陵端的踪影。
除了这里,他还能去哪儿?
渝州城,洪都楼。
陵端拉着景天,仰头灌着酒,嘴里还念叨着,“飞蓬,你今天必须陪我喝到醉!”
“哎呦……我的祖宗哎,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半夜的把我从被窝里拎出来,要是让雪见看到了,她指不定还以为我们俩有什么呢!”景天咕哝了一句,又看到陵端抱着陈年的女儿红,更是惊出一身的汗,几杯糯米酒就醉的不省人事,如今居然抱着二十年的陈酿猛灌,万一喝出个好歹,到时候又是麻烦,连忙把陵端拉住,“祖宗哎,你怎么喝起女儿红来了!”
“我们俩什么关系啊?”陵端喝了酒,又是红着一张脸,朝景天笑着,眉眼弯弯,两靥娇红,倒是惹人的很。
“朋友!好朋友!”景天拍拍胸脯,咱不跟喝醉的人较真!
“嘻嘻。”被景天拉了几把,干脆身子一歪靠到景天身上,仰头看着他,被酒水浸到红润蜜色的唇吐着热气,直扑倒景天脸上,“你不是说要娶我么?”
“呃……什么时候的事情……”陵端嘴里满口的酒味,熏得景天脑袋有些烧,醉酒的人往往都毫无形象叫人讨厌,偏偏陵端喝醉就像熟透的蜜桃,泛着红润透着水光,叫人想上去啃一口。好在景天还有几分理智,一边推搡着一边问。
“呵呵……当然是你成亲的那天,你不是说你是新郎,要娶我么?”陵端一边说着,一边灌酒,酒水从唇角流出,漫过下颌,将衣领打湿了一片。倚在景天身上,满是酒气,人又站不稳,摇摇晃晃的撞在景天胸膛上。
“那是……”景天憋红了一张脸,干脆转过眼睛不去看陵端,喝醉了就是个妖孽!带着水汽的眸子,看得景天脚都软了,眼睛一挪,是红润饱满的唇,沾着酒水泛着柔腻的光,再往下,纤细的脖颈……衣领被打湿,随着喉头滚动隐约可见锁骨……陵端,以前真没看出来你是个妖孽!
陵端还不知死活的往景天身上蹭着,眼里全是笑意,望向景天,景天脸红到耳根,别过脸,偶尔回头看一眼立刻扭回去。
第104章 摘星辰(零四)
洪都楼掌柜的和新安当的掌柜算是朋友,看到自己的朋友被个男人倚着,又是满面通红毫无还手之力,多年被欺压的掌柜觉得似乎看到了翻身的机会。
于是悄悄凑上前去,无视景天热烈求救的眼神,朝着陵端笑笑,“这位朋友,你认得景天掌柜的?”
“认得,我认得他好几百年,不,上千年了,他还没出娘胎我们就认得!”陵端一面说着一面灌酒,站不稳就往景天身上靠。
“哎,景天,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位好朋友啊?”吴掌柜的说完看着景天,满面笑容,小子,你也有今天!
“他喝醉了胡说,你也胡说!吴掌柜的快来救救我!”景天想跑,但是看到陵端的眼睛又不太有力气跑,把人往回推,推回去不一会儿陵端又靠过来。
“哎哟,看样子你们关系很好么。”吴掌柜的继续加油添柴,争取让这把火烧得更热烈一点。
“才没有!”
“是啊!”
两个人回答截然不同,景天立刻捂住陵端的嘴,“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喝醉了满嘴胡说!”说着说着猛然缩回手,冲着陵端吼道,“你这混小子!”扬起手来就要打人,但是陵端抱着酒壶,两眼水汪汪的看着景天,嘴角带笑,景天立刻别过眼睛慢慢放下手。
“喂,怎么了?”一旁的吴掌柜看得有些懵,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忙不迭的追问。
“没什么,叫你做的事情做好了么?”绕过方才陵端舔他手指的事情,直接问道。
“当然!”不就是往酒里掺水让陵端别喝的太醉么,“只不过,酒钱谁给?”
“他喝的酒自然是他给!”景天一瞪眼,被折腾一晚上了,他才不会给陵端付酒钱,红着脸瞟了瞟陵端,陵端醉得眼睛里星星都揉碎了,烂漫泛着光,脸上仍旧是痴痴的笑容,“我没钱啊~”
可以放软的嗓音,听得景天咽了口口水,不住想起方才捂着陵端的嘴,细密柔软的唇,还有伸出来灵巧柔韧的舌尖,居然被个男人撩拨的心神不宁,摇摇脑袋清醒一下,冲着陵端吼道,“陵端你也适可而止!不要以为你是男的我就不敢把你怎样!”
“你能把我怎么样啊?”陵端挑着眉,脸上仍旧是笑,摆明了挑衅。
“就算你是男人,我一样能把你扒光了!”
“呵呵,你这是要娶我么?”听到景天的威胁,陵端不怒反笑,倒扣过酒坛竟然几句话就把一坛酒给喝完了,“老板,麻烦再给一坛酒!”
“陵端,你到底有没有酒钱啊!”陈年女儿红好贵的!
“没有!”答得干脆豪爽。
“那你怎么给酒钱!”
“你给啊。”理所当然的语气。
“你怎么还我?”
“肉偿吧。”
“你……”
“嘻嘻,卖身还债,你可是赚大了。”
“行了吧,不给欧阳少恭毒死我就谢天谢地了,话说你跟欧阳少恭怎么……”大半夜把他从被窝里蓐起来喝酒,就算是傻子也是知道是失意了,管他再怎么笑,都叫人毛骨悚然,陪着演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陵端唱的是哪处,刺激欧阳少恭也用不着跑渝州来找个这么远的吧?天墉城的师弟随便找个有点意思的也能叫欧阳少恭发狂。
没想到话说到一般,陵端吧唧一口亲在景天脸颊上,景天愣了半响,回过神来已经被雪见拧着耳朵往回拽,回头看去,陵端又抱着一坛女儿红喝的正起兴。
卧槽,陵端你这畜生是看准了雪见来了故意的吧!
等到景天鼻青脸肿被丢到书房,居然又看到了陵端,抱着酒壶,半阖着眼睛朝他笑。
“笑,你还笑,都是因为你!”回回碰到他准没好事!
“什么叫因为我,那是你老婆揍的。”自己从来不打人!
“要不是你,雪见会对我下手么?”
“不好说,万一要是徐长卿来了说不定也是一样。”
“你……”
“来,陪我喝酒。”陵端从就桌底下又摸出来一坛酒,景天低头一看,桌子下面藏了四五坛。
“你这是来真的啊?”
“我什么时候跟你来假的了?”陵端摇晃着脑袋,景天眼睛看着他至少喝了三坛,居然说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陵端你没事吧?”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
“没事,就是有点无聊。”陵端说着又灌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