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七上前一步接住那杯红色液体,笑容不变:“谢了啊。”
伽蓝的动作并没有停止。他手中刀锋上挑,整个身子撞入大汉怀中,刀尖划开对方的动脉而后翩然离去。
用同样的方式,他得到了第二杯血腥玛丽。
森七凉凉地说:“你这样投怀送抱不怕唐三吃醋?”
伽蓝认真地想了许久:“也对……以后注意。今天回去一定会好好洗干净。”
森七:……
这场毫无味道的对话干脆的结束了。森七把两杯红色的液体端在手里向内场走去。内场比外面更加简陋一些,一圈圈毫无美感的看台向上延伸着,而场地的最中央,是近百平米的巨大空场。没有任何装饰,仔细看,也唯有看台间隐约粗糙的一些线条。
“洗礼”正在进行着。看台上的观看者并不算多,看来在场的并非什么有名气的家伙。
正在进行生死决斗的有三个人,还有七个已经成为了毫无生气的尸体。十存一,伽蓝在心里念叨了片刻,若有所思地移开了视线。
森七把那两杯血腥玛丽倒入一个巨大的容器,两人一前一后进场。
“看一会儿?”森七和伽蓝隔了一个座位坐下——这是在唐昊监视的那段日子里留下的好习惯。
“我去报名。”伽蓝说。
晚间。
“好臭。”半精灵用双手捂住鼻子闷闷地说。
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大浴盆,里面装满了红色的液体——自然包含着杀戮之都的根本,血液,然而它只是药引。还有其他各种奇奇怪怪的炼药材料被这个自称优等药剂师的圣骑士丢了进去。
但是材料不全,少了三味药。第一是压抑其本身高温的寒草,第二是温和药性的君子章,第三则是祛味的香兰。
这让这盆药剂显现出惨绝人寰的棕红色以及散发出拥有无限攻击力的恶臭。连同其制造者都只能缩在木屋的一角哀嚎着:“早知道用这鬼东西做药引会这么恶心我一定会让你去大街上!泡!”
伽蓝毫不留情地把沾满血迹的长衣丢到圣骑士的脑袋上,冷冷的、毫不留情地说:“滚。”
于是森七嘤嘤地哭着跑远了。
将长刀斜靠在浴桶旁,半精灵开始脱下剩余的衣服。
其实此刻,他的形象也是十分狼狈的。上场前,圣骑士告诉他:“想要快一些完成我们的目标,你最好只在濒死时动用能力。”
这意味着没有强大肉体力量的伽蓝至少在死亡边缘转了两三圈,除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和淤青,他断了两根肋骨,内脏也在一阵阵的发疼。那些被染红的外衣脱下,上面大部分的血其实是伽蓝自己的。
但他依旧面不改色,只是难掩疲惫。
白皙的身体上多出了许多伤口,旧的伤疤早已愈合了,但让新成员更显狰狞。伽蓝跨入浴桶,倚着桶壁忍着令皮肤刺痛、并让筋骨如同被敲碎重组的疼痛闭上眼。
好像很久没有这种体验了,这让他突然的,非常非常想念唐三。
记忆里,跟在唐三身侧的日子,是“充满阳光”的。他其实偶尔会有些软弱的想,什么都不去管也好,就这样跟在那个人身边,被这样温柔的宠爱着。即使被杀掉了,他至少被温暖过。这就够了。
但是还是很不甘。
想……多享受一会儿,即使累又怎么样呢?跟在他身边,和他并肩而战,那种从未有过的柔软的喜悦就会冲上心头,好像是实现了人生遗愿。
所以在唐三表达出那样意思的时候……他才会那么干脆。
如果是唐三的话,再亲密一些,又有什么呢?
药浴过后,伽蓝又洗了两遍澡才把臭味洗尽。他窝在木床上,无意识地抚摸着手中的棱状水晶。
药浴的效果还算不错,那些伤口已经结痂了,骨头和内脏的伤势也有所缓解,再过个三五天,他依旧可以去地狱杀戮场大干一票。核的变化尚不明显,他也不大清楚森七的办法是否有用。
不过如今他的脑袋有些昏沉,暂时不想去想那一些——大概是唐三把自己养得太好了,甚至有些软弱了。伽蓝心想。
他想要跟唐三说说话。
这个念头突兀地窜进伽蓝的思绪里。半精灵很快打定主意,以手撑起身子,在木床上端坐好。然后郑重地启用了水晶。
通讯法器只能发送影像,但不能实时对话。
棱状水晶缓缓飘上半空,滴溜溜地转动着,伽蓝把有些发白的脸颊搓红,才看向通讯水晶制造出的烟幕。
应该说什么呢?半精灵窘迫地想。往日里都说唐三开口完,他一一回复。而第一次主动发讯息……却发现无话可说。
好像所有的话语都在一个人的自我脑补中说了个干净,又或者他并没有什么想表达的,只是非常想念唐三。
就像撒娇一样。
伽蓝呆呆地望了前方半晌,迟疑地露出一个微笑来,而后手忙脚乱地关闭了法器。
一抹红色从耳根处蔓延开来,伽蓝捂住脸,低低的发出一声无奈的□□。
这个羞涩的不行的小孩……究竟是谁啊。
刚刚从大师的高强度训练中挣脱出来的唐三收到了来自远方的思念之人的讯息。
半精灵刚刚洗完澡,身上还披着浴袍,露出形状美好的锁骨来。那张被唐三日夜思念着的脸上,是带着几分腼腆的浅浅微笑。
唐三的指尖描摹着虚幻景象中少年的精致面孔,眼底带起一阵温柔的风。
不需要话语,他们之间,一个微笑就足以说明所有。
无论是思念,还是青涩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
☆、杀戮之都(5)
再次遇见甲是在一个星期后,那是第二次走出地狱杀戮场的归途。重伤的伽蓝从地狱杀戮场中携裹着血气和汹涌的杀气踏步而出。他很冷静,也很疲惫,但握刀的手却比在杀戮场内更加有力。
甲出现时半精灵正面无表情地削掉偷袭者的半边脑袋,森七不在,疲于应付一切的伽蓝很暴躁,连飞溅开的污秽都懒得理会。所以长衣上满是血肉的碎片。
然后他看见倚在街角的苍白的青年,那一身黑衣几乎融进了夜色里,腰处却有一大块分不出颜色的斑驳。甲用颤抖的手点燃了一卷烟草,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照亮他的脸。
“又见面了啊。”甲笑了笑。
伽蓝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嘴唇跟着这个男人拐进一条巷子。甲靠着油腻的墙根坐下,弯腰时,伽蓝看清了他腰处的一片斑影。
是血。
两人并非完全没有交集,在那日将令牌丢进伽蓝怀里那一刻,甲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我可以让你,属于这个世界。
近在咫尺的森七并没有听见,这点是伽蓝在试探下得出的结论,这意味着甲的能力确实不同于寻常。而那句“让你属于这个世界”,才是真正令人沉思的。所以这个星期闲暇时,半精灵总是下意识地寻找那张苍白的脸。尽管并不明显,但还是让圣骑士察觉到了什么。
好在伽蓝并不打算瞒着他。
森七的药浴功效并不明显,如果这样下去至少需要几十年来适应这个世界。但伽蓝没法这样浪费时间,所以他选择暂时去期待那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的话。
伽蓝站在五步外,看着甲冷得发硬的脸沉默不语。
“我可以让你属于这个世界。”甲说。
他的蓝色眸子深处涌起血红色的光芒,手指间的烟草几乎被拧碎。男人那张常年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色,好像是爬出地狱的恶鬼。甲看着伽蓝的眼睛,双拳紧握,一字一顿的说:“只要你答应我,将杀戮之都,毁灭。”
杀戮之都最中央,灰暗而宽阔的房间。
有人坐在一张巨椅子上。那张椅子摆在房间的最中央,庞大如神座。巨椅上镶嵌着蓝紫两色的水晶,棱角处反射出玢琅的光。水晶雕刻成骷髅的模样。熏香的白烟静静地伸展着,在暗红色的空间中游走,隐没在那人红色的双眸里。
“被他逃走了。”暗处有女声这样说道。
巨椅上的人发出满不在乎的一声轻哼:“他的存在就是诅咒……他绝不可能永远逃离这里。再说,以他的性子,难道愿意以那种方式离开?”那人停顿了一下,又说:“别让他再次逃出去,要不然,下一个百年……太久了。”
“是。”黑暗里的女声回答。
坐在巨椅上的,那个杀戮之都的至强者闭上眼,低声呢喃:“谁知道呢……在这样的可怖肮脏的地底,居然有两个令所有人疯狂的东西。”
嗤笑在房间内回荡,直到泯灭在血海的波涛声中。
……
…………
“伽蓝你……”匆匆忙忙关掉通讯水晶的森七目瞪口呆地看着半精灵把身上扛着的男人丢在他的床上,神态无奈的说:“我在修身养性,就算是男人也不会乱动的。”
伽蓝发出啧的一声冷笑:“感谢你在勾搭我妹的时候会记得修身养、性。”
“……我不会帮着你干对不起唐三的事的!”
“我真应该教会小舞如何防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