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们在明天早上八点前找到方邢,就没超过绑匪所说的二十个小时,他活着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他也挺好奇要爆出些什么料,放出来三个,还剩下三个。
顾云风向上级申请了全市范围内办公楼所属物业公司的登记明细,尽量缩小范围,只实地走访这些外墙使用特殊材料的建筑。
秦维又点燃了一根烟,等在末班车已经结束的公交站牌下。街上偶尔有才下班的路人,疲惫地站在路边打车,路灯下形单影只。
“我听说……许教授想离开刑侦队?”顾云风正忙着打电话,他就走过去跟许乘月闲聊。
“是的。”许乘月点头,立起风衣衣领:“明天我把申请交过去。”
“学校的事情太多,实在是力不从心。”他诚恳地解释着。
“你同意了?”秦维诧异地看着顾云风,拿手机拍了下他肩膀。犹记得几天前这年轻人气急败坏地说着绝对不可以擅自离岗离职,还说什么这是罔顾自己的尊严。当时就听的他云里雾里,人家离职而已,怎么扯尊严上去了?
可现在不到一天功夫,顾云风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同意能怎样啊。”顾云风无奈地耸了下肩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许教授要辞职我还能强迫他不成?”
“能啊,你之前都能强迫我们不吸烟。”秦维漫不经心地提着旧事,记仇的本性暴露无遗。
“靠。”他小声骂了一句,强行辩解说:“那是因为吸烟有害健康,我怕你们英年早逝。”
顾云风盯着手机,浏览着深夜依然不停传来的邮件,一心二用地说着:“反正这事就这样了,我到时候帮许教授催催,让他的手续赶紧办好,速度走人。”
说完他抬头,眼神又温柔起来:“了却你一桩心事。”讲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像是达成了某种秘密宣言。秘而不宣,你知我知。
而许乘月低头笑了下,附和着点头:“不过离职这事我还没跟陆教授说,要不你们先帮我瞒着?”
“我还真不能让他知道。”他一脸担忧,双手插进风衣口袋,无助地看着顾云风。
“行吧。”顾云风叹了口气:“给你瞒到手续办好前,后面你就得听天由命了。”
秦维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样子,听得一知半解,不知怎么很想掉头就走。他总觉得自己的存在好像破坏了什么气氛,但又说不清是个什么氛围。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暧昧,暗流涌动,充满阴谋。
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地铁都快停运了。行人少的可怜,都回到了远处有灯火的家。在这种不眠的夜晚,陪伴他们的,大概也就只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了。
秦维低下头,看到一只流浪狗蹒跚着走到他跟前,围着他一直绕圈。他弯下腰,拿出从便利店买来的火腿,喂给这可怜的小家伙。
许乘月递给他一瓶热咖啡,顾云风站在不远处依然打着电话,大约过了十分钟,他才转身向自己和许教授走来,说着五分钟后赵局就会让人把全市范围内,登记过使用特殊材料外墙的建筑资料传给他。
看着相视一笑的二人,不知怎么秦维回想起之前的疑问——
前面自己没来的那四十分钟,这两人究竟在干嘛?
第79章
凌晨五点钟。
气温只有十度, 顾云风对着街道旁的垃圾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抬头看见太阳已经从东边冒了个头, 天色渐渐亮起来, 清冷的街道上开始有环卫工人拖着车清理落叶。
许乘月正抱着杯热咖啡研究地图, 秦维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打了个哈欠差点睡过去。
这一晚上他们没有任何收获,只是排除了60%的建筑,还剩40%待排查。如果运气稍稍好点,他们或许还能在这剩下的两个小时里找出活着的受害者。
应该运气没那么糟吧?或许下一个就是呢?
顾云风搓了搓手,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一栋名为华天大厦的写字楼前。他仰头望着这栋三十层高的建筑, 正打算走向保安室, 口袋里的手机催命似的振动。
“顾队, 你们现在什么情况, 找到方总了吗?”舒潘焦虑地催着他, 声音比正常水平放大了两三倍,隐约听得到电话那头嘈杂的人声和谩骂。
“还没,我也急的。”
“唉哟您可赶紧的欸,我那同学, 方越加,一晚上没睡觉现在在那发神经, 哭天抢地要找自己爹,还说我们办事不利,要投诉你。”
“办事不利?对, 办事不利……”他撇了下嘴承认着。
“这我也没办法,你先好好安抚下家属,他要真想投诉就投诉吧,你也拦不住。”顾云风揉了揉眼睛,找不到人他也很焦虑,但没办法大变活人,只能安抚为主,牺牲自我为辅了。
“绑匪后面爆料了什么?”他接着问。每四个小时爆料一件智因生物的丑闻,从昨天中午十一点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八个小时,算起来爆了五个吧。
一晚上都开着车满城找人,也没来得及看下新闻。他还挺好奇后面两个是什么料,能不能比前三个更吸引眼球。
“不知道。”舒潘耿直地回答他:“都被删了。”
“智因生物删的?”
“应该是吧。”舒潘压低声音,走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才回到正常语气说:“我赶紧啊,他们把这事看得比方邢的命还重要,方越加一直在联系着各种公关公司,各路媒体疯狂删帖,看他对自己爹可没那么上心。”
舒潘翻了个白眼说:“删帖删的也挺快,我刷了各种小道消息的论坛,什么都没见着。”
“后面这两次爆料贴发在哪了?”
“还是之前那本地论坛。”舒潘说:“上次被盗号后绑匪也挺郁闷,发之前特意提前了十分钟给方越加打电话,告他会用哪个id发哪。”
说完他哭笑不得地吐槽着:“他是不是傻,跟方越加说有什么用,人家转身就找人盯着去删帖了,还不如打110呢,也许还能抢救一下。”
“那后面两个爆料就没音讯了?”顾云风问。
“是啊,不然我再在论坛里蹲几天,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行,有消息随时通知我。”挂了电话顾云风揉了下眉心提神,走到许乘月面前时又打了个喷嚏。
放下电话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人家爆智因生物的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的职责就是把绑架方邢的人抓到,智因生物违反哪条法律犯下什么罪行,他们根本不用在意。
只能说,好奇心是人类本能了。
疲惫的低下头,看见许教授把手里喝掉一半的热咖啡放在他面前:“来半杯吧。”
他自然而然地接过去,揭开盖子喝了一口。再抬头,天已经完全亮了,半空中悬着一颗星,马路旁落了一地的梧桐叶。
而秦维穿着件黑色大衣,真的靠在长椅上睡着了。
“老秦居然这样都能睡着。”喝着咖啡眼神复杂。
“把他叫醒吗?”
“算了,让他继续睡会儿吧,我们两上去看看。”说着顾云风左手指向面前这栋写字楼,上面挂着华天大厦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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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写字楼看起来也没用到红色材料。顾云风绕着华天大厦的外墙走了一圈,外立面的铝板两侧分别用了两种颜色,青草绿和深海蓝,并非红色系的颜色。他有些失望地蹲下身,从下往上地注视着这座一百米高的写字楼。
方邢到底被囚禁在了何处?
“刚刚文昕来了电话。”许乘月走到他身边,风衣被清晨的风微微掀起,目光深邃地看着他:“瑞和医院调出了部分参与过颅脑手术的患者。”
“患者?”顾云风质疑着挑了下眉,心想这是个什么说法。
“他们不承认进行非法人体试验,只说是常规手术。”许乘月无奈地摊手,攥紧手里的纸质咖啡杯,揉捏成一团后丢进垃圾桶里。
“这些‘患者’中有一个名叫韦易的二十岁男生,三年前读大二的时候,脑血管瘤破裂后昏迷入院,一直没能苏醒。两年前亲属就在瑞和医院神经外科的建议下进行了他们这种‘特殊’手术,没想到手术后却是阴阳两隔。”
“韦易有个大他五岁的哥哥。”许乘月伸出右手触碰建筑外墙,将自由活动的一块铝板向上倾斜三十度。
“据瑞和医院的工作人员所说,韦易手术失败去世后,他的哥哥韦涵拿着刀带了一堆人来闹事,后来被行政拘留了十五天。闹事时打了人也挨了打,最后在额头上留下了一道疤,这个特征和刘师傅所说的绑匪有重合。”
“也就是说绑架方邢的人很有可能是这个叫韦涵的?”
“可能性极大。”他点头:“文昕已经去联系当时处理此事的治安部门了,还给了我们韦涵目前的工作单位,地址是……”
念出完整地址后顾云风突然起身,环顾四周蓝色的路牌,再拿出工作一宿勉强支撑电量的手机对比着地图。
“不就是这附近吗?”他皱起眉头,仰头重新注视着面前这座高楼。
他们现在站的地方是临近郊区的一个商业中心,这座华天大厦附近五百米内就有十几个写字楼,韦涵是这处商业中心物业管理公司的员工,长期驻守在一个名为聚丰国际的写字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