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没看清轮廓,只隐约看到有个影子站在了自己身后。
一个人的影子。
猛地转过身, 他的话还未说完,手机就被身后的年轻人轻轻拿走。
“好险, 还好你被我发现了。”对方笑了笑,蹲下身按了关机键。把手机装进自己口袋里。
“刚刚我还在奇怪怎么没找到你的手机,原来藏起来了。”
嘴角的向上露出个戏谑的笑容:“没收了。”
年轻人摘下帽子, 露出额头上的刀疤。摇了摇手里锋利的匕首,刀尖在指尖转了一圈,然后刀柄稳稳落入手中。
“时间太短,警方来不及定位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对了,你刚刚说什么红色建筑……在哪啊?”
刀疤男人对窗外红色的墙壁视而不见,仿佛他看到的一切东西,一切颜色,全都是假的,错的,不存在的。
“你说的这红色大楼……够他们找个几年了吧,可惜啊可惜。”他摸了把自己额头的刀疤,遗憾不已:“几年后,你应该已经化成一堆白骨了。你想选择怎么去死?活活饿死?还是我一刀给你个痛快?”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中年男人绝望地困在这个小房间里,看着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那扇窗,血液心脏一点点冷下去,仿佛置身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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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要回家?”顾云风握着电话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文昕刚好进他办公室送资料,看他失了魂的样子使劲敲了几下门。
“谁要回家啊?”她探着脑袋看向他,一脸期待。
“许乘月。”他闷闷地摆了摆手,让她把东西放好就先出去。前几天许乘月跑去跟踪邱露后就没了踪影,一直没有回来而是留给他一个消息,说实验室的项目出了问题,要在学校熬夜通宵几天。
结果就是好几天都没出现。
要不是刚刚打了电话过来,他都准备报警报失踪了。
文昕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转身离开又是一脸迷茫。她没太想明白,这个回家的家指的哪,顾队至于这么失魂落魄吗。
办公室里顾云风拼命压低声音,努力不表现得太过激动。他想回家就回家吧,一开始自己还巴不得许乘月回自己加呢,住这自己又要给他做饭又要替他操心各种事情也烦。
本来他们也是独立的个体关系又没特别亲密,各回各家各管各的也挺好。
可在许乘月说出要辞职离开支队的时候,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提高音量,毫不理会透过玻璃窗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离开支队?许乘月你发什么疯?”不打招呼突然离家出走就已经很过分了,现在直接蹬鼻子上脸打算玩消失?
他才呆了几个月破了几个案子?太不负责任了吧?
顾云风想到他这一系列反应应该与体检结果带来有关,他甚至隐约猜到了许乘月面临的问题……可能在去年三月的那场坠楼中,为了让他苏醒过来,应邗进行外科手术的时候,在他颅脑内加入了一块芯片。
但辞职这种事也太突然了,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
“谁说的?文件呢?通知呢?不可能一句话就让你离开的。”他焦虑地发问着,在正式的文件和通知下来之前,许乘月都是刑侦支队的在编警官。何况这才短短一天,根本来不及下达任何文件,就算有内部的商议,他也应该在许乘月前面知道,赵局通知他,再由他告知许乘月。
这才是正确流程。他许乘月的辞职申请只要一天没得到层层审批,就不能玩忽职守不来队里呆着!
顾云风接着电话在办公室里左右踱步,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杯凉水自我冷静,缓下来只听见电话那头沉默中微弱的呼吸声。他叹了口气,冷静下来耐心地问许乘月:“发生什么了?”
那短短的几秒时间仿佛被拉长到了几个小时。就在他屏住呼吸以为电话会挂断的时候,许乘月还是用那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跟他讲话,情绪上毫无波折。
“王坤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配合治疗,而且改口称所有被害者都是他杀害的。”自从王坤被关进看守所以后,身体状况更差了,几乎不怎么进食,又不配合治疗,只能对他采取强制治疗的措施。
“你相信吗?”
“当然不信啊,口述的细节全部对不上,他杀害的只是江洋一个人。”
“嗯。”电话那端许乘月应了一声,然后放缓语速喊了一声他的全名:“顾云风。”
之前他跟许乘月说,自己喜欢被别人叫顾队,结果就真的没被叫过名字。他从这个声音中听到从未有过的温柔,甚至让他发现,自己的名字原来还挺好听,就像窗外那一阵风,天边的一朵云,让人瞬间平静下来。
但下一秒就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中。
“我见到杀害江家其他人的凶手了,也知道了一些……超出你我承受范围的事。”许乘月继续说着:“电话里说这些很危险,只是现在……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许乘月,你现在在哪?”他紧紧握着手机,拉开椅子坐下去:“你不需要想那么多,告诉我你在哪,很多事情没那么复杂,都是可以解决的。”
如果你解决不了,就由我来帮你解决,即使我们两个人都解决不了,两个人共同面对也比做个孤独战士损失的少。
“其实我很想你,想马上见到你,多喊几次你的名字。”
他听见许乘月无奈的笑声,似乎看见对方摇着头毫无目的地望着远方。
“我会抓住凶手的,但现在不是时候。我不能去见你,也不能立刻履行应尽的职责……”他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想了这么多,最终都回到同一个问题。”
他停顿了下:“我究竟是什么呢?”
这句话犹如一盆冰水浇在顾云风头上。这句话已经不是许乘月第一次说了,他到底知道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又在独自面对谁?
他不知道电话那头的许乘月在哪里,只隐约听出来挂断前的最后沉默中,有水声,有风声,有余音未了的钟声。
许乘月站在江边,双臂交叉靠在桥栏上。水鸟飞过江面,停靠在轮渡的栏杆上,又被周围的人群赶走。
对岸来的风吹起他黑色的风衣,感到有点冷他裹紧了外套,转身准备离开。
还没迈出一步,就听见林想容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的声音有一种特殊的磁性,温柔的时候很容易打动你的心。她没有穿深色套装,而是一件改良旗袍外搭了个开衫。
她从不远处慢慢走来,真像一道江边的风景。
“刚刚在给谁打电话呢?”她浅浅地笑着,卷起的发梢被风吹起。
许乘月没有说话,他低下头,匆匆向前走着,想赶紧甩掉这个令他极度不安的女人。
“在给那个警察打电话吧。”她不慌不忙地跟在他身后:“你挺喜欢他的,因为他,才想变成真正的人吧。”
她的声音很柔和,用起来却比刀刃更锋利。许乘月停下脚步,背对着她没有转身。
“你是不是经常在想,自己是个什么怪物?”她渐渐接近他,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你借了人类的身体,却不是人类的灵魂。你拥抱那个警察的时候,会不会心里不舒服呢,那不是你的身体啊许教授。”
“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到了哪一步。”林想容挑眉轻笑着:“不过既然都同居过了……你们会做-爱吗?你仔细想想,跟他做-爱你的人,到底是不是你啊?”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毫不犹豫挥起手臂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吃醋了?吃谁的醋?自己吗?”她捂着脸似笑非笑,也没表现出任何的愤怒。
周围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远,他和顾云风明明没有那样亲密,可心底却生出一只带刺的枝叶,开不了花,结不了果,只能用尖锐的刺,一遍遍扎向脆弱的血管。
无论听着多么刺耳,这都是自己一直不想面对的事实。
心脏挨得再近又怎样?那又不是他的心脏,唇齿交融耳鬓厮磨的时候,灵魂和身体是分开的,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爱意,都不是给他一个人的。
一旦芯片被取出,这个意味着他灵魂的东西就立刻失去了载体。而芯片被造出来,就是为了有一天重新取出啊!
等那一天到来,他喜欢的人,他希望亲吻拥抱的人,只会对着一个完全陌生的许乘月难过到无以复加。他的存在,他的记忆,他的诞生,将没有任何意义。
“那我怎样才能变成真正的人呢?”他活动了下指关节,抬头看着苍蓝的天空。几分钟前有一架飞机从上方飞过,绵长的飞机云把天空硬生生割裂成了两半,一半有云,一半有光。
那半边天的光有点刺眼,他抬手挡住一只眼睛,低下头看到林想容眯着眼在笑。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不让他醒来就好。你就能永永远远地做许乘月这个人。”
她说着点燃一只烟,左手微微挡住风,燃起的火苗迅速黯淡。食指夹着细长的烟,收起那只造型复古的打火机。
“你能继续拥有事业,爱情和圆满的生活,唯一的代价就是……替我做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