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风没有拒绝,他走出病房,把几个能联系到林想容的警察叫过去。
“她现在在哪?我之前派了挺多人跟着她和江泉。”
“不知道……”一个小警察低着头说:“我刚刚问了舒警官,他们说她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在哪跟丢的?”
“在一个十字路口。”说着他在地图上找到那个地址,拿给顾云风看。
林想容消失的地方在市区边缘,附近有个园区,里面聚集了各种中小型创业公司。很奇妙的是,这个园区挂名智因创业园区,是智因科技为其战略投资的创业公司提供的办公场所。
“潘哥说她进了里面一栋楼,然后就再也没出来了,都快两天了。”
他回到病房时,王坤的刀还架在自己脖子上。
“她在哪?”王坤红着眼问他。
“智因创业园区。”顾云风说。这是林想容最后消失的地方,她能在那摆脱警方的眼线,这个园区一定存在特别之处。
听到这个地方,王坤惊讶地抬起头,但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回答,仿佛这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果然在那里。”王坤低下头,手里的刀握的没那么紧,整个人稍微放松了警惕。
“带我去那里,就现在。”
“不是,你这架着把刀在自己脖子上,我们怎么带你去啊。”
“带他去。”顾云风沉静地说:“你们几个先下去,我和乘月跟着他,就让他大摇大摆地下去。”
其他人暂时离开了,只剩下他和许乘月,还有两个便衣警察。剑拔弩张的氛围变淡了许多,医院里的人群尽量被疏散,空荡荡的很冷清。
他刻意保持一定距离,指着窗外的车对王坤说:“请吧,我们开车带你去。”
王坤点了下头,一只手撑着床,小心翼翼地让脚踩在地上,另一只手还握着刀片,因为血小板过低的缘故,脖颈上的小伤口一直在出血。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穿上鞋,慢慢向前走着。
因为长时期坐卧姿势,他又身体虚弱营养不良,没走几步,就两眼发黑站不住。
他只好稍稍弯下腰,想要休息几秒。
在他弯腰的瞬间,刀口和脖颈拉开了一个稍远的距离。
——大约六公分
顾云风盯着他的刀刃,血管在阳光下显现出淡蓝色。他在那一瞬间冲上去,右手用力抓住他握刀的手腕,左手按住王坤的颈部大动脉,不到一秒内将对方整个人向后按在地上。
肩颈撞到地上的声响吓了许乘月一跳。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王坤已经躺在地上拼命挣扎,他握刀的手并没完全失去控制,拼尽全力刺向自己的脖颈。
然后刀尖凌厉地刺穿顾云风的手背,刺破王坤脖颈表皮。
下一秒鲜血直流。顾云风咬牙没出声,抓着王坤的手腕,对着桡骨远端的关节用力一掰。
只听见咔擦一声,王坤满脸痛苦地松开手,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蜷曲着身体低吼着。
王坤的声音很低沉,骨折的手腕被顾云风控制住。他皱着眉从兜里掏出手铐,一声清亮的咔哒声后,两只手都被铁镣铐住。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门外的两个便衣警察听到声响赶紧冲进来按住王坤,顾云风这才松开被刀片刺穿的左手,脸色煞白。
阳光照向染血的刀刃,被渲染成刺眼的红色。
恍惚中,许乘月望着顾云风鲜血涌出的左手终于回过神,快步走到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去急诊室。”
“嗯。”他应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我自己去吧,你看着他。”
“我和你一起去。”
顾云风闷闷地说着自己去就行,他留着看人。
过了一秒大概是过分的疼痛刺激到神经,顾云风猛地睁大眼睛,面部表情开始失控:“卧槽好像有点疼。”
真疼。
疼死了。
他小声嚷嚷着:“要做手术不?”
“废话,贯穿伤,伤到肌腱神经你枪都拿不了。在医院躺几天吧你。”许乘月强忍着怒气扶着他,鲜血一滴滴掉在地上,看着触目惊心。
“伤了下手就躺医院?你也太心疼我了……”他咬着牙声音都变了:“真的还挺疼。”
之前往楼下走的几个警察也匆忙上来了,许乘月交代了一下情况,就让他们赶紧带着顾云风和那把没取出来的手术刀片去了急诊室。
好在他运气还行,没有伤到骨头,到急诊室做了紧急处理就直接拉去手术了。
许乘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靠着墙慢慢蹲下来。他一只手撑着额头,深呼吸,听着周围来来往往人群的喧嚣,过了十几分钟才重新站起来。
那短暂又突然的几秒钟,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许乘月毫不犹豫大步向前,走到王坤面前时,直接冲上去对着脸给了他一拳。
他讨厌暴力,不使用暴力。但拳头打在对方脸上的时候,非常爽,爽到暂时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的拳头上沾了点这家伙的血,那一拳打到了王坤的鼻子,毛细血管轻微破裂。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愤怒,他以前基本没有生气过,即使有一点情绪,也是几分钟就好了。
可是现在他疯狂地想要掐断这个人的脖子。
哪怕他病重虚弱活不了多久,也不会让许乘月有丝毫的同情。
“那把刀片,是你行凶用的刀。”他嫌恶地把手上的血擦掉,弯下腰对他说:“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提供给我们证据?”
微弱的声音中王坤渐渐抬起头:“我只是想去见林想容,如果见不到,那把刀也会刺向我自己。”
真是个疯子。他害死了那么多人,为了那可笑又可悲的理由,夺人性命,把自己塑造成感天动地的可怜人。
他想博得谁的同情?他值得得到谁的怜悯?
许乘月冷笑了一下,抓住王坤的衣领,硬生生地将他脑袋往墙上撞去。
“毕竟你亲手把凶器交了上来,还能给你个机会,见你想见的人。”他心里觉得很可笑,都这么多天了,出了这样的事林想容也没过来,她就是不想见他,甚至要躲着他。他只是她随手救起的棋子,到了该舍弃的时候,毫不犹豫。
“你怎么杀害的江家四人?”他弯下腰,抓住王坤脆弱的头发,眼中迸发出杀意。
空气中弥漫着血液的腥气,其他人面面相觑地站在一旁,时间几乎静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许乘月几乎失去耐心的时候,王坤开了口,猛烈咳嗽着:。
“是我杀了江洋,我砍下他的四肢,切开他的血肉。”他衣服上沾了血,是顾云风手上流的血。绝望地闭上眼,疲倦不堪地说:“我只杀了江洋,其他人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第63章
王坤说其他人的死, 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这不是真的, 他在撒谎。
这是许乘月的第一反应。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 以王坤的状况, 他作案时已经旧病复发, 身体虚弱。在用尽力气锯下江洋的肢体后,他在其他三人面前一片片切开江洋的四肢。当时他的手应该抖的厉害,所以用了手术刀以外的工具。
而杀死另外三人的凶器,江洋收藏的短矛枪,准确无误地刺向了三位受害者的心脏。这把枪长度在2米左右,有点重量,使用起来需要很强的技巧性。
许乘月在脑海中演练了一次, 如果使用者是王坤, 他需要多大的力气, 多么精巧的技法, 猜能准确地贯穿心脏直接毙命。得出结论后再看看面色苍白呼吸都有点困难的病人, 他不得不承认,王坤的情况,应该只能杀掉一人。
他辩解自己只杀死了江洋,那意味着至少存在两个凶手, 他们可能一前一后,也许相互认识。许乘月坐在旁边没说话, 王坤颈部的伤口简单处理后已经没有流血了,他双手被铐住,低着头, 两眼望着地板的花纹。
他觉得人类很多时候真是难以理解,王坤作案的时候在想些什么?面对满地的鲜血,他可能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在生命结束前为林想容谋得了幸福未来。可现在他百口难辨时,脸上没有半分坦荡。
如果他内心坦荡,自认为铲除奸恶的英雄,应该在杀掉江洋后就去投案自首。而不是躲在家里,等着一切过去。
“案发当天晚上你坐着江洋的车去了他家?”许乘月问。
“嗯,我跟他说,想容希望把江海转到瑞和医院治疗,他很生气,就打了我一拳。”王坤坐在病床上,沉着脸,微微闭上眼。
“那一拳刚好打到我鼻子上,一直流血,江洋当时有点慌。然后我就说,去他家谈谈吧,看看其他人同不同意这件事。”
“然后他就带你去了别墅,中途路过一家酒吧时还进去拿了些药用品。”
王坤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你怎么离开别墅的?”
“跳河离开的。那边监控太多了。”
“那天晚上江洋车上还有其他人对吗?”
从小区监控拍到的画面看,这段时间里,只有江洋的车进入过车库,进出别墅不留下痕迹的方法,只有这一种,跟着江洋的车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