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虞临渊温柔的眼神看着,刚坐下的金池,顿时手脚都不知道放哪了,嘴唇张了张。
“……是吗。”
他顿了很久,抬眼回望过去。
突然有些出神。
对面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衣,眨眼望去,很容易让他想起与虞临渊初识时,他穿的灰色道袍,如斯君子,飘若仙人,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升而去。
但是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了。
那时的虞临渊虽然气质出尘,但他是会笑的,不是这种温柔神性的笑,是开朗的笑,无奈的笑,宠溺包容的笑,甚至还有促狭的笑。
第一次见到主人格时,金池欣喜万分,他想着能陪伴在喜欢的人身边,不需要多做什么,都是从前他想象不到的幸福场景。
然而真的有了机会后,短短见过的几面,他发现了一点,虞临渊似乎把自己分成了极端的两个人格,一个情绪过分丰富,一个如神明般漠然。
后者像个绝对完美的男人,不会出差错,性子温和有礼,手段令无数人敬畏信服。
无论他表现得多么温柔,金池总能察觉到他完美表皮下的淡漠,让人金池不自觉生出了疏离之意,太不真实了。
他观察对面时,虞临渊也在观察他。
青年似乎刚从床上起来,头顶翘着一缕金发,被夜晚凉风吹得微微拂动,眼下似乎被枕头压出了红.痕,却更显瑰丽明艳,正微带疑惑地看着他,和他想象的一样,青年与这里的玫瑰园相得益彰。
他似乎又嗅到了那晚浴室里的玫瑰花香。
混着别的味道,浓烈、炙热。
对视良久后,金池败下阵来。
他可以和副人格对视半个小时不落阵,却没办法和琢磨不清想法的主人格对视。
为了缓解自己的不自在,金池拿起虞临渊不知何时给他倒的茶,喝了一口,愣住了。
……怎么是酒?
虞临渊笑道:“这是老管家自己酿的清酒,味道甘甜,度数很低。”
金池尝了一点,是他喜欢的甜感。
不由多喝了几口。
“味道很赞。”
和虞临渊几杯酒下肚,气氛好上了许多,金池看着他眸底映着的星光,突然问道:“这一次,你还是白天苏醒的吗?”
他今天之所以睡了一天,不光是放假的原因,昨晚他一晚上没休息好,心里总觉得浴室里的虞临渊……好像不太对。
虽然语气神态如常。
但很玄妙,感觉不对。
虞临渊平静地抿了口酒,“是。”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实在平和,平和到金池觉得自己的小心思仿佛被看穿了,金池摸摸鼻子,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嗐,谁让昨晚他鬼迷心窍梦见了自己手的人是主人格呢,莫非是多年的暗恋情节作祟?
说开了话,两人话题渐渐多了起来。
不知不觉,一两个小时过去,金池晃了晃酒壶,居然一滴都没有了。
一壶清酒被二人喝了个干干净净。
味道实在合他口味,金池便想着下去让老管家再添一壶,提着酒壶站起了身,眼前架子上的玫瑰赫然出现了重影。
他嘶了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对面虞临渊动作微顿,“怎么?”
眼前一片晕眩,金池闭着眼,双手撑着不断下沉的头,“头……好像有点疼。”
敏锐的观察能力让虞临渊感觉到金池状态不佳,似乎醉了,他从石桌前起身,伸手过去,落在了金池的太阳穴侧,轻轻按了起来。
他声音很低,“酒量怎么这么差。”
坐在地上脑子发晕的金池迟缓地愣了下,不知怎么想起了往他掌心倒,特别喜欢他按摩的的副人格。
两个人格……果然是不一样的。
金池第一次感受被别人按摩,手法轻柔有力,果然很舒服,虽然潜意识告诉他不应该这么坦然,但醉酒后的头疼让他老实呆在了原地。
虞临渊便看着这样乖巧的青年,头顶那个小小的发旋,眸色微暗,让他想起了昨夜陌生缱绻的欲念。
他忽然轻声道:“谈过恋爱吗?”
金池晕乎乎的,说道:“……没有。”
脑子迟钝地转动,怎么会谈恋爱呢,少年时代遇见了这样一个惊艳的人,怎么能再看得上别人。
头顶的手掌沿着太阳穴往下,落在光滑白皙的颈项上,那声音继续道:“有想尝试的人吗?”
这个问题就太敏感了。
金池懵了一下,难道……是想给他介绍对象?
“没有。”
他有点想笑,这是什么老年爱好。
似乎是酒精作祟,放大了在后颈按压的指腹温度,皮肤见轻轻的摩挲,有点痒。
虞临渊“嗯”了一声,“想试试吗?”
金池缩了缩脖子,心想还真打算介绍啊,因为后颈传来的麻痒,让他敏感的耳朵率先红了起来,“不用……没有想尝试的人……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谁料头上的手停住,片刻后,垂着脑袋的金池,糊里糊涂地感觉到自己下巴被一只微凉的手抬起,男人不知何时从背后来到了身前。
被迫面对面抬眼,距离实在太近。
近得彼此呼吸交融。
金池心跳乱了一下。
就见虞临渊单膝半蹲下来,背衬着满天璀璨的星河,身上淡淡的沉木香一瞬间裹住了金池,让他越发头晕目眩,后颈皮都微微颤栗了起来。
就在这时,男人低垂着眼眸凝视他,轻轻说道:“我,也不行吗?”
第28章 草莓 临渊哥哥。
我,也不行吗?
清酒后劲儿很足,金池曲着腿坐在地上,脑子是能思考的,可思绪延迟传递的速度,肢体下坠的沉重感,让他耗费了足足十多秒时间,才解析出这句话的意思。
虞临渊,想和他试试?
试什么?
——尝试拥抱,接吻。
或是情感交融下更亲密的接触?
缓慢地解析出了话里的意思,比酒精更快在神经上蔓延开的念头,却是——我该不会在做梦吧?
在经过虞临渊的意外“离去”后,爱慕他,似乎早就成了融于金池骨血深处的一件事,他不曾怀疑这个事实,也不曾奢望着能和他有什么结局。
当这天真的到来……
青年表情怔住,似乎没太反应过来,眼神一片茫然,本来因为酒精绯红的脸颊,此刻更红了,隔着空气,虞临渊都能感觉到上面的温度。
“我……”
虞临渊低眸看着他,看着他微微仰着脸,带红的眼尾微挑,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动着,似是过度震惊,被酒水润泽过的嘴唇微张,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一点柔软,身上的玫瑰香气与酒味混成一种暧昧的味道。
像是懵懂。
又像是对他发出的邀请。
他对副人格有一句话没有说错,金池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十四岁到二十岁。看着看着,从照顾小孩的包容心态,渐渐转变成了不可告人的欲念。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小孩。
即使醉酒,换成别的人,当他靠得这么近,金池出自本能早就动手了,更何况露出这般爱怜模样。
虞临渊喉结动了动。
目光从金池的额头轻轻向下滑过,从鼻梁落到鼻尖小小的痣,再到精致的唇峰。
停住了。
停留在下颌的指尖微微用力,面前的唇便随着这股力道,上仰着,看起来味道十分甜美。
虞临渊偏过头,如同电影中经典的慢镜头,缓慢地拉近了距离。
青年瞳孔里漾着星光,一动不动。
拉近,再拉近了。
直到他微凉的呼吸与对方略急促的气息交融,鼻尖挨着鼻尖,唇与唇的距离不过一两厘米。快要吻上的瞬间,金池仿佛从这场梦里迷醉中醒来,乍然惊醒。
不对。
他用力推开眼前喜欢了多年,差点就能与他亲密接吻的男人,颤抖着声音道:“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吗?”
在那短短的一刹那,他险些就要闭上眼,脑海里却忽然掠过了很多事,或许闪过一双占有欲十足的绿眸,又或许是那个暴雨夜,虞临渊愠怒的表情。
还有很多,很多。
话说出了口,他却想起了虞临渊根本不知道他就是谢星,更不愿意提醒对方记起那段丑陋的记忆。
金池忍着泪,扶着石椅站起来,默不作声往外走,想要迅速逃离这个地方。
快走到楼梯口时,背后的人无奈叫住他。
“那只是个误会。”
“星星。”
一句“星星”,砸得不想提及往事的金池头晕眼花,他脚步趔趄了下,站稳后迟钝地回头,看向藤架下的男人,“……你记得我?”
这一刻,他像被人撕开了光鲜亮丽的皮子,把自己最落魄最丑陋的一面,彻底展露在这个男人面前。
……他记得,他全都记得。
记得当时的金池捧着包扎好的小兔子去虞临渊房间里找他,却猝不及防,在床上见到了一个漂亮的男孩子。
见门被人推开,男孩子仅穿着件薄到几乎透明的衬衣,半个光洁的肩头露在外面,“小孩,你家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