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生病的事情龙隐天是知道,而且就连永琪的母妃愉嫔也卧病在床好几个月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油尽灯枯撒手人寰了,有这样的结果也算是愉嫔咎由自取,一点都怨不得别人。
若不是看在父子的情分上顾念着永琪,恐怕愉嫔坟上的草也会有一尺高了,但无论如何,龙隐天是绝不会让愉嫔活到永琪成年的,这时候算算也快到了。
忆起了以前的事情,龙隐天沉默了片刻,忽而起身一边向后殿走去一边吩咐道:“吴书来,你马上去准备一下,随我一道出宫去走一趟。”
“奴才这就去办。”
吴书来虽然一点都不明白皇上到底要出宫去干什么,但仍然动作麻利跑去准备了,毕竟皇帝要微服出宫可不是什么小事儿,方方面面都得安排周到了,尤其是在暗中随行的侍卫更是得仔细挑选。
虽说无论何时何地皇上的身边都会有武艺高强的暗卫来保护,但很多事情还是由大内侍卫出面会比较好,因为黑暗中的东西永远都要存在于黑暗中,台面儿上的事儿还是需要有身份的人去办的。
半个时辰之后,龙隐天就乘着马车出了紫禁城,一名御前侍卫在头前负责驾车,吴书来则在马车内安静的候着,尽着一个奴才的本分。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一行人就到了他们此行要去的地方——循郡王府。
其实,自从永璋开衙建府之后,龙隐天还一次都没有去过,毕竟他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所以很容易就会把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给忘记,此番若不是想到了愉嫔,他恐怕也想不起这个茬儿来。
漆红的大门刚一打开,永璋就急急的迎了出来,见是皇阿玛亲自来到府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时之间竟然连行礼都给忘记了。
吴书来见状马上就委婉的出言提醒道:“循郡王,皇上今儿个难得有空,特意来你府上看看的。”
永璋略略一惊,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之处,马上就要跪下行礼。
不过龙隐天倒是不以为意,干脆直接拉起永璋的手就向里面走去,并且边走还边说道:“朕这次是微服出访,在宫外那些个虚礼什么的就免了吧。”
毕竟皇帝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而这里又是王府,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处过多的逗留。
“皇阿玛……”,心情激动之下永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能够再度如此近距离的和自己的皇阿玛接触,在他看来简直就像做梦一般,尤其是从手上传来的温热,更是让他几乎把持不住自己的心神。
龙隐天并未发觉到永璋的异样,一路行来看了下这里的格局和布置,满意的点了下头,可以说作为一个王府,这里是完全合格的,这就表明永璋并未因为纯贵妃的过逝而受到什么怠慢。
其实这件事情说到底全都是吴书来的功劳,只不过龙隐天此刻并不知道罢了。
知道永璋是个腼腆的性子,所以龙隐天自然而然的就挑起了话头说道:“这段时间朕不见你怎么进宫来了,是不是在礼部遇到了什么麻烦?”
听了这话,永璋心中一暖,他没有想到皇阿玛在百忙之中还能够如此的关心他,心中生出了一股淡淡的满足感,他知道自己不能强求什么,他也明白自己要学会知足,所以想了想便开口答道:“麻烦倒是有一点,不过儿臣认为自己能够处理的好,就不劳皇阿玛再多加费心了。”
“嗯,如此最好。”
对于礼部的事情,龙隐天知道的很清楚,他之所以这样问也是有一点考较的心思在里面,不过永璋回答得很好,满意之下他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
两人边聊边走,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书房门口,永璋这才想起自己放才写了一半的书法,于是说道:“皇阿玛,您来之前儿臣正在练字,刚巧写了一半。儿臣知道您的书法非常好,机会难得,不如给儿臣指点一些吧。”
“也好,之前总是看你写的奏折,难得有机会好好的鉴赏一下你的字了。”说着,龙隐天就推门走进了书房内,永璋紧随在侧,而其他人则全都很有眼力见儿的留在门外候着。
书房内飘荡着清淡的墨香,一旁的书架上整齐的摆满了各种书籍,窗户也紧闭着,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一副写了一半的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龙隐天在看到这句诗的时候不禁略微一愣,心中升起了一丝疑惑:‘思念……会是谁呢?’
此前,他自认和永璋曾经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太短,他对永璋也算得上是了解,但现在看来他还是没有看透永璋内心深处的想法。
意味深长的抬头看了眼稍显紧张的永璋,龙隐天又再度垂下眼帘,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些字的笔画上,至于心里的那点疑问,他也没有再细想并且也不打算再深究了。
毕竟生在皇家,对于爱情就最好不要有什么奢求,否则到头来受伤的还是自己,但就目前看来永璋并未做出什么不智之举,所以这个人究竟是谁也就不重要了。
正是基于这种想法,龙隐天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一次可以和永璋交流的好机会,否则的话日后的很多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你的字比以前要更加的有韵味了,就是力度仍然有所欠缺……”,龙隐天细细的品味着永璋的字迹,同时将自己的看法随口说出,“运笔倒是圆润顺畅、灵活多变,字也显得神采飞扬,很不错。”
永璋听得皇阿玛赞赏自己的字,心中的紧张之感顿时散去了不少,暗自松了口气,微笑着说道:“皇阿玛过奖了,儿臣的字和皇阿玛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方才他真的有些害怕皇阿玛会问起其他的事情,毕竟这首诗是他随性所写、有感而发,但是他的心意却根本不能够说出口,现在这样的结果应该是最好的。
其实,永璋的字在所有阿哥当中是最好的,他这样说很明显是谦虚而已。
龙隐天倒也不点破,而是随手拿起了一旁的毛笔蘸了蘸墨,将这首未写完的诗给补齐了。
看着那一笔一划逐渐的浮现在纸上,永璋的心顿时便乱了,他完全没有想到皇阿玛会这样做。
诗是好诗,那字更是写得好字,但永璋此刻却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他的视线已经慢慢的从笔上移到了龙隐天的脸上,各种复杂的感情在心中不断的翻腾着,但是表面上他依然要强装平静。
这首诗本就不长,龙隐天很快就写好了,有了他的这笔好字作为对比,永璋在字体上的缺陷就更加的显而易见了,这也是他补齐这首诗的用意所在,同时也有着那么一点心血来潮的意味。
见皇阿玛放下了笔,永璋强自收敛心神看向了那首诗,也许对别人来说这只是一副很普通的书法作品,但对于他来说这幅字已经有了更加特别的意义,他会把这幅字好好珍藏起来的。
就在这时,吴书来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启禀皇上,六阿哥和八阿哥来了,此刻正在前厅候着。”
“恩,朕知道了。”随后龙隐天转而看向永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是喜欢这幅字,就让人裱起来吧。”
“好。”永璋点头一笑,也没再多说什么,对他来说这两个弟弟的到来还真不大是时候,但又让他无可奈何。
紧随着皇阿玛走出了书房的门,永璋不禁停下了脚步,再度回头看向了书桌的方向,那首诗又一次浮现在了他的心底: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兄弟之间
此刻,在循郡王府的前厅里,永瑢看上去很是不安的来回走动着,他完全没想到平日里很少出宫的皇阿玛今天居然也会到这里来。
如果他们没进门的话还好说,可现在已经进来了,皇阿玛身边的人也肯定得到了消息,若这会儿再走是绝对不行的。
与坐立不安的永瑢相比,永璇则沉稳的多,他坐在椅子上先是喝了口杯中的热茶,然后这才稍显无奈的开口劝道:“我说六哥,你就别再不停的来回走了,真是看的我头都晕了。”
永瑢的心里面可是相当的忐忑不安,根本不是几句话就能够化解得了的。
他停下脚步没好气的看永璇一眼,几步走过去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皱着眉问道:“八弟,你倒真沉得住气,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担心什么?”永璇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的缓缓说道:“挨罚是肯定跑不了得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禁足而已。对我来说这些都没什么,反而能在宫里面安心的呆上一段日子,这不是很好吗?”
“你……”,永瑢咬着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最怕的就是被禁足了,若真是如永璇所说的这般,他的日子可就凄惨了。
因为在他看来宫里面实在是闷得要死,也就在宫外还能碰到一些有趣儿的事情,如果把他关在宫里面几个月,说不定他还真能闷出病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