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另一侧的永壁,见永瑢居然当着皇上的面儿说出这话来,心中不免一阵紧张和担忧,这永瑢的性子也实在是太急躁了些,这要是被皇上误会了,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弘昼也没想到永瑢会如此说话,眼中流露出了些许讶异的神情,不过他也很识相的没开口,只是一直用余光观察着龙隐天的反应。
永璋倒是对此一点都不担心,因为这样的情形他之前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只要是无关于原则问题,皇阿玛一般都不会太计较的。
说白了,永瑢胆敢如此回话,也是龙隐天几次三番纵容的结果。
“你倒真是贪玩儿……”,龙隐天一语道破了永瑢的想法,不过并未因此责备于他,反而微微一笑说道:“只要你的课业过了关,日后朕一定会常带你来的,如何?”
永瑢得到了皇阿玛的首肯,自然是心花怒放,虽然论课业对他来说是困难了些,可与来木兰围猎这件事儿相比,牺牲一些时间和精力来加紧学习也是值得的,因此他赶忙说道:“皇阿玛一言九鼎,决不可以反悔哦。”
龙隐天明白他随口的一句话也许只是一时兴起,但对于永瑢这孩子来说却是一个很郑重的承诺,若是出尔反尔,不但会打击这孩子的积极性,而且也会大大降低他们之间的信任感。
所以面对永瑢这种很是孩子气的话,龙隐天反倒认真的点了下头说道:“朕金口玉言,绝无更改。”
永壁有些意外于皇上的反应以及永瑢和皇上之间的互动,他原以为眼下最受宠的阿哥应该是三阿哥永璋,不过现在看来,好像皇上对六阿哥永瑢的宠爱也不亚于三阿哥,如此这般反倒是让人摸不透了。
至于一直都没发言、只带着笑意在旁观的弘昼,他此前早就听说过很多版本了,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经过了此次的家宴,他现在已经基本可以肯定,他的这位皇帝四哥既不意属三阿哥为太子也不意属六阿哥,再除去不太被四哥喜爱的五阿哥,当前最有可能的反倒是留在京中的四阿哥永珹了。
对于弘昼来说,此次木兰之行虽然有那么一点儿不太如人意,可收获却也是不小的,而且通过这几日的反复琢磨,他逐渐的明白了点儿什么,只是还没有完全想通透罢了。
随着大帐的门帘被撩开,高无庸匆匆忙忙的快走了进来,在给众人行了礼之后就直接来到了龙隐天的身边,低声说道:“皇上,庄亲王有急事求见,现已在帐外候着了。”
其他人见高无庸居然在此时进来通报,知道可能有大事发生,于是全都默不作声的等着皇上的意思。
龙隐天略微想了想,便果断吩咐道:“你们三个都先回去休息吧。五弟,你留下。”
原本已经打算起身离开的弘昼,一听皇上这话,心中很是深感无奈啊,但也只得抿了抿嘴,乖乖的留了下来,‘得,麻烦事儿又来了,咱想清闲几天怎么就这么难呢?’
永壁倒是在起身的时候下意识的瞧了弘昼一眼,见自家阿玛的脸色就跟吃了黄连似的,心中不禁一阵幸灾乐祸,毕竟前几天他才刚受了无妄之灾,今儿个算是连本带利给讨回来了,虽然最终得益得人好像并不是他自己。
待永璋、永瑢和永壁离开之后,高无庸就按照龙隐天的吩咐,传庄亲王进入大帐内议事,而他自己则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外,奉旨在庄亲王离开前禁止任何人入内打扰。
面色略显苍白的庄亲王允禄在行过礼之后,从怀中拿出了一本素白的折子递到了龙隐天的面前,随后垂首说道:“皇上,请您节哀。”
弘昼虽然没有看到折子上的内容,可单凭庄亲王的话他就不难猜出,恐怕是大阿哥永璜出事了,因此他也很识相的没有开口,只等着皇上吩咐了。
龙隐天将折子打开草草的看了下,这是礼部草拟的一份折子,大阿哥永璜已于三日前薨逝。
庄亲王允禄是正黄旗都统,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他当然要亲自跑一趟了,虽然皇上不在京城,但关于大阿哥的丧事,他都在离京前都安排好了,现在就只差皇上发明旨诏告天下了。
此番对于大阿哥的薨逝,龙隐天的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波澜,只是该办的事儿还是得办,毕竟薨的是个已经成年的阿哥,面儿上怎么着都得说得过去才成。
想了想,龙隐天还是让弘昼和庄亲王一起先行回京操办大阿哥的丧事,圣旨也于当晚连夜发了下去,上谕曰:“皇长子诞自青宫,齿序居长。年逾弱冠,诞毓皇孙。今遘疾薨逝,朕心悲悼,宜备成人之礼。追封定亲王,谥曰安。”
就在庄亲王和弘昼急匆匆的走后,大阿哥薨逝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开了,毕竟明旨已下,今年的木兰围猎也就只能够到此为止了。
看着桌上那微微跳动的烛火,龙隐天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他索性披了件斗篷来到帐外,边踏着月色散步边思考起政事来。
因为此番回京之后,他要做的事儿可就多了,又要筹备新军又要解决八旗问题,这哪一件都不是好办的事儿,而且一个比一个麻烦、一个比一个风险大,他不把细节和可能的结果都彻底想清楚了,也是不敢冒然动手的。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耳边传来了一句声如燕语的请安话,龙隐天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并且随即停住了脚步,可心底里却不由得有些恼,毕竟任谁在思考问题的时候被打断,心里头都会觉着不怎么舒服。
略略侧头定睛看了看,龙隐天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问道:“现下已经快到深夜了,令嫔怎么还在外面走动不去休息?”
令嫔这才直起纤细的腰身,一边用手帕擦着眼角处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一边伤感不已的说道:“臣妾是听闻大阿哥薨逝,心中很是难过,辗转多时都难以入睡,所以才想着出来走走。没想到在此处遇见了皇上,臣妾也是深感意外,若是惊扰了圣驾,还望皇上赎罪。”
她这番话说的是有因有果、情真意切,让人听着觉得她是句句都发自肺腑,虽然的确有做的不妥的地方,可让她这么一圆话儿,倒也觉得是在情理之中了。
☆、启程回京
龙隐天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令嫔一眼,她的穿着打扮显然和她所说的这番话一点都不相符。
虽然令嫔是很有眼力见儿的穿了素色的旗装,妆也故意化得很淡,可身上却连一件斗篷或是外袍都没披,只穿了这身单衣而已,倒是很好的突显出了她那纤柔细弱的腰身。
只不过这草原的夜晚还是非常冷的,就她这副穿着,别说是散步了,就是在外面站上个一盏茶的功夫,都得冷的直打哆嗦,她究竟意欲何为,这不明摆着呢吗?
再者说,令嫔虽然在宫中已经有不短的时日了,可她和大阿哥之间却基本没有什么交集,最多也就是偶尔照个面儿而已,说什么伤心难过之类的,那纯属胡扯。
知道令嫔醉翁之意不在酒,龙隐天却也没有说她的不是,既然她这么喜欢大冷天儿的在外面散步,那就索性让她散个够好了,“你也真是有心了,既然在这里遇上了,那你就陪朕走走散散心吧。”
“是。”既然皇上都发话了,令嫔又怎敢说个不字?
虽然事态的发展和她预想的稍有些偏差,但好歹她也算是给自己创造了一次机会,保不齐就是因为这次的机会,她就能够怀上龙种呢。
心里这样想着,令嫔马上就露出了一抹更加温柔的微笑,踩着碎步紧跟在了龙隐天的身边。
龙隐天并未在意身边的令嫔,自顾自得又开始思考了起来,表情沉静如水,视线也始终都停留在远处的景物上面,甚至于这一路上他根本就没有开过口多说一个字,倒也真是名副其实的散步了。
令嫔几次想找机会开口,可奈何皇上根本连看都不看她,而跟随在皇上身后的高无庸也眼观鼻、鼻观心的一语不发,让她是根本就毫无办法,并且这大晚上还特别的阴冷,冻得她是一路上直打哆嗦,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发僵了。
毕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上现在在想事情,谁会那么傻的去做出头鸟,若是没有天大的事情,这万一惹火上身,岂不是得不偿失?
就在此时,眼力极佳的龙隐天敏锐的发现了一个躲藏在暗处的瘦小身影,从对方的举动来看,很明显是想接近自己,不过又好似有所顾虑似的,迟迟没有动作。
敢如此大胆的跟踪皇上,而且对方还是个小孩子,龙隐天很快就猜出了个大概,于是侧头对身后的高无庸吩咐道:“高无庸,你过去看看。”
高无庸领了命,立刻麻利的向着皇上视线所看的方向走了过去,若不是皇上吩咐下来,他还真没发现那里有人呢,直到走近了些他才勉强辨认出来,这应该是位小阿哥。
令嫔见皇上终于开了口,于是赶忙面带关切之色的接话道:“皇上,眼下夜风阴冷,您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不要沾染了寒气才好,您要多多保重龙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