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晚不敢忘记，他给他带来的伤痛，是这一生都难以弥补的。
“小雨，对不起。”他坐在床侧，诚挚而痛苦。
苏雨两手捧着一杯热茶，随着暖意流淌，整个人渐渐清醒。“不是你的错，阿晚，你不必自责……”
苏雨不想去解释其中缘由，但事情因他而起，若不是欧阳晚，他怕是早就死了，欧阳晚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
自那件事后，欧阳晚对他越来越好，而他也越来越愧疚。两个各怀愧疚的个体，无论如何，也再难真正交心。
苏雨知道，离开是最好的祝福。可他尝试过，也曾用一纸婚书捆绑住自己。但心这种东西，总会在夜里痛得死去活来。
他早就心仪于他，可他从欧阳晚的眼睛里，却总能看到些别的东西。是愧疚，可他不需要他的愧疚；是关爱，可他需要的是心爱。
欧阳晚很好，好到对所有人都好。可他苏雨，究竟哪里不同。或许他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
那双眼睛，明明和某人很像，不是吗？
第三十九章 苦涩（上）
小路蜿蜒曲折，月色下树影摇曳，宋凉在夜幕中奋力奔跑，寻不到缘由，只是他停不下脚步。
前方的道路一瞬开阔了，两个人影出现在他面前。他步步走近，却见那两人转过身来。
男人礼貌地朝他微笑示意，接着牵着身侧的人离开了。他试图伸手拉住些什么，手臂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夜幕中他看不清男人的脸，内心却悸动不安。是欧阳晚吧……
他挣扎着逃脱身体的束缚，视线渐渐清晰。窗帘密闭，床头暖光色的灯光在薄被上投射倒影。
身下闷闷的坠痛让他皱了皱眉，他伸手探向腹部，摸到了那个熟悉的弧度。还在……
他撑着床沿靠在床头，疲惫又清醒。
打开床头灯，入目都是蓝色，房间刷的油漆是天蓝色的，床旁边的沙发是深蓝色。房间右侧放着一架钢琴，湖蓝色的。
他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毋庸置疑，这里是张扬的住处。虽然宋凉从未到过这间屋子，可直觉如此。推门进来的身影也验证了他的猜想。
张扬沉默地走进来，公事公办地拔掉宋凉手上的输血针，接着又挂上一瓶营养液。
四目相对，皆是语塞。
“好久不见。”宋凉开口打破僵局。落在张扬的眼里却是说不出的心疼。眼前的人唇色苍白，面无血色，真不知道他是如何能云淡风轻的打招呼。
“淋雨又吹风，你是不想要这条命了吗？”张扬一脸愠色。
宋凉想起昨晚他走出饭店不久就下起了大雨，而他无知无觉地一路淋了过来，洗完澡又吹了冷风，再后来失血过多晕倒。
“孩子，没问题吧？”他轻声问出口。
“暂时是没问题，以后就保不准了。阿凉，你现在真的不像我认识的你了。”张扬话里透出些凄凉。
“以前的我什么样？”宋凉盯住他，似乎也想找回那个自己。
“以前没有事情能够扰乱你，我曾以为这世上无人能影响你。”张扬苦涩地笑笑，“又是因为欧阳晚吧，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不小心就弄成这副样子了。”宋凉收回视线，看着被子上打着吊针的手，一副不想再谈下去的样子。
一时间又陷入僵局。
“我手机在哪里？”宋凉冷不丁问到。
张扬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递过去。“昨晚摔了一下，你看看还能不能用。”
宋凉接过手机，按着开机键。手机功能恢复正常，‘电话’的右上角显示数字15。
点开一看，来自欧阳晚的未接来电为零。全部十五个未接电话都来自谢心。他愣了愣，面上毫无波澜，只是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迅速掩盖住自己的情绪，回拨出去。电话在响了一声后迅速被接起来。“喂。”
“总裁，您终于接电话了！”电话那头的人很是激动，语速飞快。
“发生什么事了？”宋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露病态。
“总裁，晚鸿集团新接手的楼盘出了问题，您赶紧回来处理一下吧。”谢心将情况说明白。
“消息封锁了吗？”
“暂时知道的人不多，要是再处理不了，估计晚鸿的股市又会暴跌，我们最近的努力都要付诸东流了。”
“先别告诉欧阳总监，我马上回来。”宋凉挂了电话扶着肚子就要起身。
张扬迅速走上去按住那人，“你现在不能走。”
“让开。”宋凉抬手扯掉吊针，牵出一缕血珠。
“孩子你也不想要了是吧，那不如直接打掉，省的我费心力来救。”
宋凉瞬间平静下来，“谢谢你，阿扬。给我开些保胎药吧，我回趟公司，处理完就回来。”
他从来就拗不过他，张扬看着那个努力挺直脊背，坚定地朝着门外走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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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怕苏雨情绪恢复不过来，欧阳晚在客厅将就了一晚，本来准备给宋凉打个电话，但时间已到晚上十二点，他想着那人平常这时候都睡了，终究是没有拨出去。
于是今天起了个大早，没想到居然在停车场和宋凉碰了个正着。那人朝他们点了点头，却一句话都没有。
三人乘着电梯上去，除了苏雨简单的问候一句，狭小的空间里再无声响。
欧阳晚站在宋凉身侧，余光却瞥见那人面色如白纸。昨晚没睡好？孩子又闹了？
“你……”他还没来得及将疑问说出口，电梯门就开了。宋凉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径直走了出去。
欧阳晚带着苏雨去人事部报到，方向与总裁办公室相反，可是在两方背道而驰之际，他却捕捉到宋凉身影有些不稳。想着待会就来找这人，他暂压下那份忧虑。
卖着欧阳晚的面子，苏雨成为了总监助理。欧阳晚将人安顿好就迅速去了总裁办公室。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宋凉好像在拿抽屉里的什么东西，见他进来，快速关上抽屉，拿着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
“什么事？”他抬头看着欧阳晚。
“你病了吗？脸色那么差？”他走近盯着宋凉的脸看。
“还好，没什么问题。”宋凉侧身躲过那张几乎要凑上来的脸。
“还记得我的第一个条件吗？”欧阳晚黑了脸，食指敲了下桌子。看这人这幅样子，哪里像没事，以为他是傻子吗？看不出来？
“昨晚有点着凉，看过医生了，没什么事。”宋凉避重就轻。“还有事吗？没事就出去吧。”
“我……”欧阳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想把办公桌移回来。”他那天积极地让苏雨来公司上班，完全没有和宋凉商量，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完全是越规操作。要是再和苏雨在同一个房间办公，那就真是没皮没脸了。
“出去。”宋凉的声音一瞬冷了下来。“欧阳晚，你把公司当什么，小孩子过家家吗？想搬进来就搬进来，想搬走就搬走。”
欧阳晚没想到宋凉会突然发这么大火。“我没有，我只是……”他正准备解释，却被宋凉打断。“我再说一遍，出去。”
欧阳晚垂头丧气地退出去，走到门口还是回过头来。“小雨的事情，没和你商量，是我不对，我很抱歉，你别生气。”
宋凉只是看着电脑屏幕没有说话，他面上毫无动容。桌下的手却紧紧扣在腹底，有些发抖。
第四十章 苦涩（下）
欧阳晚没等到回应，无趣地拉上门走了。宋凉在听见关门声后整个人松弛下来，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他伸手拉开抽屉拿出几颗保胎药，混着已经凉透的水吞了下去。
腹底的闷痛渐渐好转，他揉了揉眉心，打开面前的文件夹，却不再能看进去。
这场交易，从来不平等。无论如何，欧阳晚总是那个主导者。宋凉在想，他在商场纵横这些年，这种亏本生意还是头一遭。可是，能怎么办？还不是他自己上赶子要做这趟生意。
一场堵了一生的生意。
欧阳晚要搬回来，他内心其实并不觉得生气，反倒还有些高兴。只是最近晚鸿出了问题，两人在一个空间办公，他就抽不开身秘密处理了。
再者，他退一尺，欧阳晚进一丈，这样下去总归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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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鸿集团被指控新开发的楼盘所用钢材劣质，不符合标准。前期购房的楼主都纷纷要求退款，资金链眼看就要断裂。
宋凉安静地听着谢心的汇报，脸色凝重几分。“我记得，这个楼盘是让你亲自跟进的吧？”他说的平淡，却不怒自威。
“总裁，我确实一直亲自盯着，每批送来的钢材都查看过，是没有问题的。”
“那这件事你怎么解释？”宋凉看着今天的网络头条，眉头紧皱。
“……”谢心一时没有发声。
事情是被一位户主爆出来的，这人改装房间时破坏了一面墙，却发现内里的钢材都断裂腐蚀了。虽然媒体暂时还只是猜测，可总归影响不好，倘若这些都属实，那晚鸿集团需要赔偿大批钱财，负责人还会惹上官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