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哥,这边遭到阻击,我们出不来了……怎么办?”张忠看着眼前挡住他们的人群,心里焦急的不行。
“阿忠,先别慌,他们目标是我,你们先退回去,减少伤亡。”
“不行,那你怎么办?”断然是不行的,帮主出事,这个帮派会维持不下去的。以后这些兄弟穷途末路,极可能走上老路,又成了社会渣滓。
“听话,我不会有事的。”宋凉一边躲过身后射来的子弹,一边温声开口。谁的命不是命,他从不觉得自己金贵。
“宋哥……”不可以,就算不是帮主,这也是他的哥哥……
“阿忠,还记得小时候那个悬崖吗?凌晨我还没联系你,就去老地方找我。听清楚了吗?”张忠还想说些什么,宋凉截断了他的话。
“宋哥,你注意安全,你要是出事,我哥不会放过我的。”张忠不舍,但眼下实在没有办法。
“嗯,放心。”若是以前,宋凉倒是能随时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现在,他左手抚摸着小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现在,想好好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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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扬尘漫天。山野这狭窄的小路上,正上演着一场末日逃亡。
两辆越野车左右夹击,那辆黑色宝马抢占路中央,碰撞中火花四溅,枪响声此起彼伏,车窗被后方的子弹击中,如冰花般裂痕交错。再来一枪,碎玻璃肯定就会炸裂开来。更要命的是,加油指示灯已经显示黄色。那些越野车在山地本就占尽优势,他逃不掉了。
宋凉暗自思忖,突然他急打方向盘拐向右边小道,后方的车辆毫不示弱地紧追。正合他意,映入眼帘是一条堤坝,左侧是一方深潭,右侧则是一片茂林。
他脸上划过一丝决然,猛踩了刹车,那辆宝马停住了。敌人快速接近,在靠上来的一刹那,他却往左猛打了方向盘,“嘭”的一声,那辆越野车直直坠入深潭。
后方的人只看到宝马车迅速地一百八十度回旋,再次撞上了右方的车。他在两车撞上的瞬间,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几个翻转,隐在了丛生的灌木中。
这夏风燥热难耐,林中的一切在这黑夜里朦朦胧胧,他不能停下来,藏在暗处的眼睛正虎视眈眈。
从目前的火力看,他们要的是他的命,死活不论。真是花了大价钱啊,他居然还暗暗感叹一番。枪声没有停住,这是不定位的盲打。范围广且无法逃脱,他藏在一块巨石后暂时躲避。
没有报备时他从不带枪,如此一来更是毫无反手之力。他看了一眼手表,快到凌晨了,天亮之前逃不出去,那他的人生就到此为止了。
面前的草丛倏地不断抖动,他朝旁边躲了躲,眼神晦涩不明。然后他看到了那个不可能出现的身影。
“宋凉,是我。”欧阳晚压低声音,朝他扔了把枪。
“你怎么会有枪?”宋凉稳稳接住枪。
“这你别管了。”
“你不该来的。”宋凉话说得不带情感,却不再看他的眼睛。
“怎么,让我看着你和我儿子死在这里吗?”欧阳晚朝他挪过去,语气轻快,不见有多少紧张。
宋凉闭了口,欧阳晚也不指望他再答复点什么。
“你还好吗?伤到哪里了没?”他朝宋凉身上来回地扫视着。
“没有。”他眼睫垂了垂,低声应了。
“那就好,我们一会就能回家。”
家?宋凉不禁看了他一眼,已经有太多年他不知家为何物了,幼年他有母亲,破败的出租屋是家,后来母亲病死了,他是个无处可去的乞儿,再后来他有了所谓的父亲,回了所谓的家,但他真正拥有的只是个空荡的房子和无限的孤独与清冷。
顿了一会他点了点头,“好。”
第二十二章 受伤
两人的配合倒是出奇地天衣无缝,加上警察暗处的协助,几番下来居然打开了一个缺口。
“走!”欧阳晚朝他喊了一声,拉着宋凉快速移动着。
然而,跑出来才发现这是条死路。前有穷追不舍的敌人,后是看不清底的悬崖。两人身上都染了泥土,汗涔涔的,欧阳晚现下眉头紧皱,快速思索对策。宋凉还是一副淡淡的神色,仿佛快要没命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不会死的。”欧阳晚极其自然地握住宋凉的手,像是在承诺什么。
另一只手却暗暗挂了电话,挂机是寻求支援的信号,方成俊可以行动了。
宋凉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相握的手有些出神,还没来的及反应,却瞥见左前方一点光亮,开枪时的火光,那人的脸被这短暂的微光照亮。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虽然蒙着面,可那双眼睛太熟悉,太熟悉。
紧跟其后的是一声枪响,却分明是冲着欧阳晚开的。宋凉近乎是本能地推开了那个人,整个人却由于惯性向后猛退了几步。
黑暗中看不清楚路,崖边的石块风吹雨淋本就松动,他一个晃动直接就掉了下去。欧阳晚反应过来时,崖上早看不到人影,只有零星的碎石还在滚动。
大脑有些发蒙,身后的枪林弹雨他已经不想管了。脑海中只剩一件事:宋凉掉下去了,掉下去了......
方成俊只看到那人摇摇晃晃地站不稳,然后往前跳了下去。
“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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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下流水潺潺,是条还算安静的河流。旧时老帮主为了锻炼宋凉应对危险的能力,会让他独自在这片山林生存一周。几番下来,倒是熟悉得很。
不过他怎么也没料到欧阳晚也会掉下来,更没想到他还是只旱鸭子。费力地将那呛水的人拖上岸,两人劫后余生般仰躺在河边。欧阳晚偏头猛咳几声,吐出几口清水。
“我的天!还以为真要挂在这里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开口却是有些后怕。
他完全不清楚方才是什么样的心境,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挖空了,他居然……居然就那么跳下来了。
生命可贵,那一刻他却像是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动力,仅因为那个叫宋凉的男人救了他吗?
现在清醒了,突然感觉如果他真没了,他的父母谁来赡养?晚枫会怎么办?那个他找了十几年的人谁来帮他找?
还好还活着,还好明天的头条不是他和宋凉双双跳崖身亡。
黑夜像是块铺天幕布,不过今夜月亮很大,在崖下还不算太糟糕。
欧阳晚麻利地坐起身,却见宋凉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依旧保持着躺着的姿势。
“有没有伤着哪里?”他自然地伸手去探他身上。
宋凉侧身躲了一下,整个人也跟着坐了起来。他适下明显的感觉到左臂火辣辣的疼,右手摸了摸腹底,孩子有些不安地轻轻动了动。
“它……没事。”开口竟是艰涩喑哑,话费了大力气才蹦出来。
“什么?谁?”欧阳晚一时愣住了。
“孩子。”宋凉将不适的手不留痕迹地背在身后,低头轻应了。
“谁问孩子了,我问的是你。”欧阳晚气急败坏地吼出了这句。
话说出口,他就觉得自己是疯了,不面对宋凉的时候,他是座山峰,要多沉静有多沉静,面对宋凉的时候,就成了活火山,要多狂躁有多狂躁。随时爆发,又无法自控。
偏生那人总是把自己置身险境,又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让他无可奈何。
宋凉慢慢抬起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忽地笑了。不同于以往的任何笑,那是一种不带任何的修饰,没有任何的目的,极其自然的,发自内心的,真实的笑容。
认识宋凉这么久,欧阳晚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这种笑容,整个人有些呆住了。心底生出一种异样的想法,若是以后这人都能这样对他笑着,该多好啊。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宋凉说的云淡风轻,只是略偏着头没有去看他的眼睛。没人知道他身侧的手早已把衣角捏得皱巴巴的。
欧阳晚逆光而坐,他的影子投在宋凉身上,又恰好把他眼里的那点微光掩去。
“我……”欧阳晚被这话堵住了口,又急迫地想否认。“你……你别多想,我只是怕我们还没离婚,我就落了个丧偶的名声。”话说地极快极大声,仿佛这样他那突然加快的心跳就能有个来由。
“嗯。”宋凉低下头,湿哒哒的刘海斜斜地落下来遮住眼睛,连同他的难堪也一并掩盖了。他右手撑地慢慢站起来。“走吧。”
气氛微妙,两人都各怀心思。面前的人走得摇摇晃晃,欧阳晚感觉烦躁到了极点。他上前一步拉住宋凉的胳膊。“你哪里受伤了,你……”
手上的触感黏腻不堪,他清楚的知道,不是河水,借着月光,他看清了那一手的鲜血。
“呃……”宋凉闷哼一声推开他的手,恰好被捏到痛处,他整个人弓着腰疼得有些发抖。
欧阳晚迅速站到他身后支撑住他的身体,把人扶到地上坐着。手上却不停歇,轻轻脱掉宋凉的黑色西服。白色衬衣早已濡湿了一大片,浓厚的血腥味传来。刚才那一枪他没能躲过,子弹打穿了他的左臂。现下伤口暴露在空气里,血滴还在丝丝缕缕地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