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叫自己西门的人,似是只有叶孤城一人。
“我想我们是朋友。”西门吹雪忽然开口。
这句话让两人直接本就微凉的气氛更加微妙起来。
叶孤城执着酒杯,半晌没有开口,良久,他低低笑了一声:“是。”
普天之下,唯有剑神与剑圣,还能看得出彼此的剑招,还能接下彼此的剑。
如果他们不是朋友,他们只能是死敌。
他们当然不是死敌。
然而……没有朋友会真的你死我活。
这句话在叶孤城脑海中微妙地盘旋了一圈,他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决战在即,西门好兴致。”叶孤城淡淡道,说不清是讽刺还是真心。
西门吹雪静静地看他:“孤城,你可是在不满?”
“不满?”叶孤城微微蹙眉。
“……没什么。”不可否认地,西门吹雪发觉自己的心跳微微乱了一拍。
他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叶孤城的心是否乱了他不知道,然而一旦心乱了,这场决战,他大抵是必败的。
败并不可怕,死在叶孤城的剑下,或许也能算是死得其所。
然而西门吹雪希望全力以赴,彼此都能全力以赴,那么此时的心乱明显是不对劲的。
想到这里,西门吹雪站起身:“我要走了。”
叶孤城心底一片淡然,点点头:“我送你到门口。”
“不必。”西门吹雪道,再抬眼,他的眉宇之间已是一派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叶孤城伸出的手微妙地一顿,良久方才回复平静颔首:“好,五日后见。”
“五日后见。”
“西门,你可在意决战之际有人在旁?”叶孤城忽然问道。
西门吹雪思索片刻:“现下消息已经在外,想拦怕是有心无力。”
叶孤城露出个思忖的表情:“孤会想办法。”
“多谢。”
简简单单一个自称,一句多谢,两人近起来的关系立刻就被拉远了。
西门吹雪没有再说什么,径自离去。
不知走了多远,他回过头去,正看到叶孤城在掩上院门。
他的动作并不算快,离得太远亦是看不清神情,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他的身影——
映在月色下孤寂一人的身影。
莫名地,西门吹雪读出了寂寂的意味。
可惜,谁也没有停步。
叶孤城关上门,将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而西门吹雪干净利落地转身。
第二天一大早,吴辉就被唐一叶从被窝里拎了起来。
吴辉瞪着一双熊猫眼看过去:“我希望你有合适的理由。”
“我……”唐一叶看了一眼吴辉,小心翼翼地赔笑:“我是被我师父强迫的,还有我师娘。”
所以皇上和皇后呸,皇上和锦衣卫你们大清早扰人清梦到底是为啥?
吴辉一脸不太情愿地看向唐一叶,还是乖乖爬起来了。
“你的腿真的没事吧?”唐一叶喋喋不休:“还有你的人,师父说你的人不太好。”
……这叫什么话!
“我特别好。”吴辉转头,恶狠狠地瞪唐一叶。
唐一叶被瞪得一怔:“哦哦特别好,对对对你是特别好。”
“我真没事了。”吴辉缓了缓,起床气没了,语气也变得温和许多。
唐一叶伸手,轻轻摸了摸吴辉的发顶:“谢谢你。”
本还打算再炸一次毛的吴辉立刻就老实了。
两人手拉手出现在唐无影和曲霂祁面前时,曲霂祁有点无奈:“你们打算这样去见南王?”
唐一叶立刻宣誓主权:“对。”
……真的不会刺激地太狠么?
曲霂祁表示十分怀疑。
“南王世子虽说尚未弱冠,但是刺激地太狠不好,容易留下后患。”唐无影道。
吴辉一怔:“皇上……不打算诛杀九族?”
他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对,若是算南王的九族,是不是皇室一堆人都得算进去?
“不不不皇上,”吴辉脸上冷汗唰就下来了:“我的意思是……”
“不打算杀世子,但是不能留在南海。”曲霂祁解释道。
吴辉有些疑惑。
唐一叶便道:“皇上的意思是要调离。”
“调到蜀中,降王为侯,以后就在蜀中唐门地界。”曲霂祁笑眯眯地看向唐一叶:“不要让朕失望啊。”
唐一叶顿感压力很大!
顿感压力很大的还有吴辉。
一起去见南王的路上,吴辉始终心思重重。
“他的世子不会和南王一样吧?”吴辉没忍住问道。
“一样?不,他和皇上一样。”唐一叶没心没肺地解释道:“说是长得特别像。”
吴辉情不自禁点了点头:“所以皇上不让他到中原,原来是因为这个。”
“为什么?”唐一叶傻乎乎问。
为什么?
因为一个和皇上长得很像的出现在大伙面前实在是不太好啊,尤其是出现在唐无影面前,万一唐无影一个不小心认错了……咳咳,这不太可能,万一唐无影一个愤怒有人和自家皇上撞脸就……
“万一我师父把他宰了就不好了!”唐一叶一拍手:“皇上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为什么不叫师母了?
吴辉头顶冒出三个大问号。
再一看,监禁南王的屋子近在眼前。
“玉教主。”唐一叶看到黑着脸走出来的玉罗刹,下意识露出亲切的笑容。
玉罗刹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他觉得自己同意曲霂祁的话来这里简直是个错误,就算是为了见一眼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旁观一下决战,顺便从唐一叶手里拿东西也……
等等。
“唐盟主。”玉罗刹转身,语调诡异,干净利落地伸手。
唐一叶一拍脑袋:“哎呀。”
玉罗刹的脸色立刻晴转阴。
唐一叶一脸抱歉:“我把东西落在屋里了,教主我马上就去取!”
“江湖令,在哪里?”玉罗刹问。
“好像是被吴辉拿去当镇台压纸……”唐一叶说着说着,还回头看了一眼吴辉,神色十分茫然地问道:“是吧?”
吴辉沉默着颔首。
都怪唐一叶太不拿那东西当回事,导致他也没办法继续兢兢业业地将那几样东西供奉起来了!
玉罗刹听完却是微微一笑,步伐停住了:“难怪皇上选中了你。”
“皇上选中的是我师父!”唐一叶连忙澄清。
这可不得了!
如果自家师父知道自己被曲霂祁选中了,估计会把吴辉打死。
天呢想想就十分可怕。
玉罗刹微微一怔,旋即好心情地笑了起来。
他极少笑,哪怕是笑,也莫名带上一点诡异的意味。
而现在,他笑得十分从容而自在,发自内心地心情愉悦。
“如果按照你的逻辑,本座应当选中何人?”玉罗刹忽然俯身,像是逗弄小朋友一样逗弄起唐一叶来。
吴辉在旁有些狐疑地接话道:“教主不是选中了玉天宝吗?”
……
……
沉默,又是该死的沉默。
吴辉有些疑惑,这个不怪他啊。
之前锦衣卫擂台的时候虽然自己没看到,可是被唐一叶科普多了,自己也能记住那时候乱七八糟的事情。
记得当时玉罗刹姐就是指派玉天宝来打擂台,结果被虐的不要不要的。
有些时候吴辉挺奇怪的,玉罗刹这么厉害的角色,为何会有一个那样的儿子……
再想想玉罗刹几次微妙的中原行,和江湖三宝的去处,吴辉忽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可是这一次,玉罗刹没有让他说出口。
他只是竖起手指,比在唇上,并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小家伙,”玉罗刹的笑意邪气而危险:“有些时候知道太多并不好。”
吴辉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唐一叶在旁道:“不要怕!”
玉罗刹挑眉:“哦?”
“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是我可以拖延时间,让吴辉去找我师父师娘陆大侠花大侠戚大侠顾大人,我们一起打你!”唐一叶非常愉快地挺起胸脯!靠山多了不起怎么办!
尼玛说出这种群殴的话还一脸很骄傲的样子是闹哪样?!
玉罗刹彻底沉默。
在他印象里,不要脸这个词以后都可以用一个名字来代替了,对——
唐一叶。
折腾了一圈,真正见到南王时,天已经破晓了。
南王显然还没醒,被拉起来的时候经历了一番惨绝人寰的斗争。
他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唐一叶和吴辉,困劲醒了一半:“怎么?本王那皇侄果然是个懦夫,这种时候还不亲自来一趟?是不敢见我么?”
“不敢?”唐一叶有些纳闷:“皇上让我们来,是因为我们就足够了啊。”
南王脸色铁青。
他大概是今天才发现,唐一叶是个多么奇葩的人物。
他能够扮大智若愚的角色,同样能够噎死人不偿命。
“哼,那么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讽刺么?”南王脸色不太好看。
“没有。”唐一叶老老实实道。
南王脸色稍霁,就听唐一叶说了下去:“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你的,你死心吧!”
南王:……
吴辉:……
唐一叶沉默片刻,问道:“王爷?您……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