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予森看清了那是什么,他的喉结动了动,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飞白正要弯腰去捡,一只手已经先于他握住了那盒安全套递到他面前,伴随着一句低沉的 “东西掉了”。
他不敢看洛予森的表情,接过来以后就闷着头往外走,连 “谢谢” 都忘了说。
门外许戈扬正俯身翻看箱子里的东西,飞白把安全套用力地摔在他胸前:“拿着滚。”
许戈扬却没去捡,他向飞白卧室的方向扫了一眼:“找个安全套要这么长时间?”
“你管得着吗。” 飞白轻蔑地说。
许戈扬继续追问:“你一个人在家?”
这句话的意思就更明显了,飞白没好气道:“半个人在家我怕吓死你。”
许戈扬被他噎了一下,还想说什么,飞白抢在他开口之前把门关死了。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拖动纸箱的声音,然后是下楼的脚步声。
飞白趴在猫眼上往外看,确定许戈扬走了以后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化险为夷了。
现在只需要再拖延洛予森一会儿,防止他走的时候撞见许戈扬就行了。
正好还没找到录音笔…… 靠,不说还忘了,录音笔到底上哪儿了?
飞白回到卧室,假装很从容地翻箱倒柜,而洛予森就那么气定神闲地坐在床上看他找。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检查一下床底的时候,洛予森淡淡地开口道:“弄丢了?”
第9章 非非的新家教
飞白想到洛予森说录音笔里有重要录音,心想自己要是承认弄丢了得在他那儿扣多少印象分啊。
于是他说:“我一时半会儿忘了放哪儿了,师兄你再给我点儿时间……”
洛予森没搭腔,目光随意地落到了他床头的一本书上:“喜欢博尔赫斯?”
飞白看到自己放在枕头边上那本《深沉的玫瑰》,没好意思说是睡觉之前催眠用的。
等等,他好像看到书缝里夹了什么东西。
飞白探身把诗集捞过来,从里面抽出了录音笔。
他有强迫症,看书从来不折页,昨天应该是随手把录音笔拿来签了。
这么说洛予森早就看见录音笔在哪儿了,故意等到现在才告诉他。
飞白想到刚才自己强装从容淡定的样子,觉得脸颊有点热。
“谢谢师兄。” 他小声说。
洛予森向他摊开手:“不谢。”
手指修长匀停,掌纹干净流畅,这只手两天前帮他握住过咖啡杯,贴过他手背。
飞白在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把录音笔递给他。
洛予森接过来,站起身向门外走:“下次会另外给你准备一支新的。”
送他出去的时候飞白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点不到,他还有半个可以自由挥霍的上午。
洛予森下楼的时候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狭小的楼道里回荡,他以前没住过这种不装电梯的老式居民楼,今天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会在楼道里晾衣服。
其实他本可以让司机过来取录音笔,但不知怎么就对飞白住的地方产生了些好奇,想着上班之前拐过来看一眼。
楼下的门是一直敞开的,有住户为了进出方便直接用砖块抵住了门,他看到的时候还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心想也不知道小孩儿住这儿安不安全。
说起来当年他在 S 大念书的时候一位长辈给他在附近的高档小区买过一套房子,毕业以后他就不常来住了,但也没有卖掉或者出租,因为占有欲一向强烈。
想到这里,洛予森心念一动,随即又失笑。
这才认识小孩儿几天。
他到公司的时候又看见洛丞丞在跟郑秘书聊天,正想对他们的不务正业聊天二人组发表点意见,洛丞丞就凑了过来,大惊小怪道:“哥我没看错吧,你今天居然迟到了。”
洛予森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快十点半了,在飞白那儿耽误的。
“那你去跟财务汇报一下,扣我这个月的工资。” 他说。
洛丞丞干笑了两声:“这我哪儿敢呢洛总,我还指着您给我发工资呢。”
他打量了一下洛予森,觉出对方有哪里跟平常不太一样来,对,是表情,洛予森的表情难得地柔和,像是刚经历过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
洛丞丞不肯放过这个八卦的机会,他眼珠一转问道:“哥你早上去哪儿了?”
洛予森松了松衬衫的领子:“见非非的新家教。”
“非非的新家教?” 洛丞丞来了兴趣,“男的女的,多大啊,长得怎么样?”
男的,不到二十岁,还是个小孩儿,至于长得么……
洛予森无端想起那天在咖啡店里飞白的勾人笑容,他咳了一声,没有回答洛丞丞的无聊问题,径直回了办公室。
“没意思。” 洛丞丞撇了撇嘴。
他又抓紧时间跟郑秘书聊了两句,中途接到一个电话,挂断以后有些烦恼地抓了抓头发:“郑姐,这次这个合作方也太难搞了,硬要我把价格降低百分之二十,谈了好几次也谈不下来,这不今天又找我一起吃中午饭,估计是要打持久战。”
他看了看表:“人家约在 S 大附近一家日料,去晚了估计没地儿停车,我现在就得走了,你帮我跟我哥说一声。”
“就找理由逃班儿吧你。” 郑秘书用手指隔空点了点他。
飞白没想到上午这么快就处理完了许戈扬和洛予森的事情,他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可乐,一边喝一边琢磨剩下这些时间用来干点儿什么,在碳酸气泡升腾破碎的声音里,他想到自己有一段时间没去看奶奶了。
他奶奶也住本市,是个挺有意思的老太太,具体表现在非常不乐意给别人面子上,比方说他爷爷还在的时候,有一次叫她陪着去参加小学毕业六十周年同学聚会,她当时正戴着老花镜陪飞白一起看动画片,闻言非常不耐烦道:“你就跟他们说我人没了,反正一共也剩不下几个人去。”
他奶奶不仅不给老伴儿面子,连儿子的面子也不给。飞白小时候调皮,在学校里表现不好被叫家长,他爸回来以后就开始唠叨,说自己以前从来没让飞白爷爷被老师请去学校过,奶奶就在旁边冷冷地接了一句:“因为都是我去的,你忘了我提着棍子撵了你三层教学楼的事儿了?”
后来飞白念高中的时候跟许戈扬谈恋爱被父母发现了,他爸妈逼他跟许戈扬分手,不然就把他赶出家门并且断绝他的经济来源,飞白就是不低头,摔门而去之后咬着牙在外面走了一晚上,最后还是他奶奶找到了他,第二天就拿着退休金在外面租了房子让飞白搬过去,一直照顾他到高考结束。
期间飞白爸爸还上门闹过,跟她说要是再惯着飞白胡作非为他就不认她这个妈了。
飞白奶奶哼了一声:“敢威胁你妈?我还不认你这个儿子呢!”
从那一刻开始,奶奶在飞白眼里就从一挺有意思的老太太变成了国产老超人、当代女菩萨。
行,那今天上午就去拜他家的老菩萨。
飞白把喝完的可乐罐扔到垃圾桶里,背上书包踢踢踏踏地往楼下跑,出了门之后先去附近的银行取了点儿钱,然后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往奶奶家的方向骑过去。
奶奶住的地方离他现在租的房子不远,骑车二十分钟就能到,他在那儿吃完饭之后回学校上课时间应该正好。
这个点儿路上没什么车,自行车道更是宽敞,飞白加速踩了几下脚蹬子,凉风从脸侧吹过,灌满了他的 T 恤,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在滑翔的错觉。
他到的时候奶奶正要出门,手里还举着一根沾了面粉的擀面杖,看见他以后惊讶道:“飞飞你怎么来了?”
然后又往他身后看:“小许呢,小许这次没陪你来?”
飞白没想好怎么跟她说和许戈扬分手的事情,他决定先转移一下话题:“您这出门儿怎么还带擀面杖啊?”
“哦,楼下有人抢我们跳广场舞的地盘儿,我估计这两天可能要动手,拿着防身用。” 奶奶淡定地说。
飞白咽了口口水,决定还是先不说许戈扬了,他怕自己说完以后奶奶二话不说直奔学校用擀面杖把他前男友擀成照片。
“飞飞开学有一个多周了吧,你一直没来我还以为你上大二了学习忙,也没敢给你打电话,怕影响你。” 奶奶用擀面杖敲了敲飞白的肩膀。
“我…… 我是有点儿忙。” 飞白说。
“哎哟,那你那便利店兼职就别干了,还是学习要紧,我跟你说多少回了,生活费我给你,我有退休金,以前还攒了点儿钱,而且你爸他虽然话说得狠,也不是一分钱不给我,你去遭那罪干什么?” 奶奶絮絮叨叨地把他拉进了屋。
“便利店我已经不干了,” 飞白趁奶奶不注意,顺手把兜里装了钱的信封压在了柜子上的花瓶底下,“带我做项目的教授给我介绍了家教的活儿,能挣好多钱,您不用担心我,没事儿多给自己买点儿吃的穿的,或者出去旅个游什么的。”
他之前在便利店打过夜班的工,失恋之后一直没心情去,人家打电话来他也不接,这件事就没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