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的确看到了几位年轻的男男女女，他们也在看着自己。突然成为陌生人眼里关注的对象令李橙有些不安，于是他便把墨镜男当做住店客人，自己则是酒店的接待员。
“我和我男朋友来度假，他就在下面换衣服，一会儿你们可以打个招呼。”
李橙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本以为墨镜男会就此结束谈话，结果对方打开手机，“我是那个叫BJ LadyKiller的视频博主，这是我的主页，我和很多朋友合过影，都是一面之缘。咱们也算认识了，我能给你拍张照片吗？”
李橙把饮料都喝光了，想找个脱身的接口，“抱歉，我不太关注这些，你去找别人拍吧。”
瞧见对方要离开，墨镜男赶紧跟上，无意间看到了他胸口露出的一块咬痕，又看见半透明衬衫贴着皮肤，透出里面的黑色泳裤。
“不露脸也可以”，他举起手机就要抓拍，忽然腕子被人握住，手机也被抢走。
“我靠，谁……”
“他不想拍你没听见吗？”
陆雪臻声音很大，他走过去牵住李橙的手，“未经他人允许我可以告你侵犯肖像权。”
陆雪臻翻了一下相册，确保没有李橙的照片后将手机还给了对方。墨镜男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远离了他们，去找自己的朋友。
陆雪臻肆无忌惮地搂着他的腰，大大方方地往另一侧的公共泳池走去，可在众人面前秀了一把恩爱。
“你怎么没戴戒指，我给你拿下来了，项链也没带。”
李橙看见陆雪臻无名指上赫然套着一个金闪闪的东西，“我怕丢，泳池里不好找。”
陆雪臻把戒指给他带上，说，“丢不了，戒指本身大小就合适，你又不潜水。”
李橙和他来到岸边的休息区，李橙躺在太阳椅上舔着一个水果冰淇淋，陆雪臻在下面游了两圈，在边缘处欣赏了一会儿风景。
李橙游过去，摘下泳镜，“其实我不介意他拍照，我上班的时候经常和客人合影。”
陆雪臻挑眉，“合什么影，不许拍。”
李橙瞪了他一眼，“刚才那个人他目的不纯，所以我很反感。”
回到套房，李橙和陆雪臻赤裸着身体躺在床单下面，补一顿下午觉。
“哥，你想不想玩真心话大冒险。”
陆雪臻睁开眼，第一反应是很幼稚，随即又明白了什么。
“问吧。”
“你还记得黄智豪么？就是上高中那会儿把我电脑砸了的那个人。”
“把你手踩骨折的那人？我当然记得。长的不难看，脾气却不小，他家长也不怎么样。”
“你见过他的家长？”
陆雪臻一愣，发现自己说秃噜嘴了。
“我见过，和他们谈了谈，和平解决你们之间的事。当时还有个叫，叫张什么的同学，也给了他的点警告。”
“张强。”
“对，就是他。我当时很想让你转学，本来学校都看好了，但后来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橙缄默，陆雪臻说得轻描淡写，但以他的脾气，怎么可能只是谈话和警告这么简单的事。
“我听艾逸倘说过，黄智豪家里背景很硬，和学校有关系，你是怎么和他爸妈谈的？”
“他爸妈无非就是想息事宁人，无底线的包容他们的儿子，我找人调查了一下黄友生，正厅级干部，找点小问题就够他喝一壶的。”
“哦，我懂了。哥你很有手段嘛。”
“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陆雪臻把枕头垫高一下，李橙顺势动了动。
“你有没有想过去找你的亲生父母？”
李橙睁开眼睛，果断地说，“没有。”
“为什么？”
“我的直觉告诉我，找到他们反而会拖累我的生活。”
“哦？万一人家比我还有钱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雪臻你是不是掉钱眼儿里了？”
陆雪臻哈哈大笑，胸膛一起一伏，李橙把头挪开，躺到自己的枕头上。
“老伯说我从小身体就很健康，也没有什么遗传病，大概不是普通的弃养。包裹里还有写着姓氏的卡片，老伯非要说这是我父母的姓氏，都没让我随他的姓……”
“所以我想他们做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不得不把我丢给别人养。”
陆雪臻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他的母亲。他的亲生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依稀能记起那些为数不多和母亲在一起的快乐时光。相比之下，父亲在他年幼的岁月里几乎没有出现，每一次见到他也并不感到愉快，因为母亲总是和父亲在吵架。他们在厨房里冷战，在花园里吵架，在卧室里动手，直到母亲在四层房顶跳楼身亡，这个物质形态的“家”再也不具备精神上的安全感。
梦中他母亲的脸庞又变得模糊，之后又变得清晰，那是李橙的脸。那对毛茸茸的眉一动一动的，他在他的怀里哭泣，路边停着一辆车，车门开着，他们就要分开了。李橙站在马路中央，他坐在车里，渐行渐远，最终那个单薄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不知道何时再相见……
陆雪臻猛地睁开眼，李橙不在床上，也不在房间里。他跳下床，穿好衣服和鞋，拔下充电器，看到李橙的手机也不见了，刚准备打开微信给李橙发消息，忽然看到通知栏收到了一封医院的邮件，李橙的DNA档案已经建档成功，正在和现有的基因库比对。
还要做下去吗？陆雪臻扪心自问，他在收集李橙头发的时候就在想这个问题，现在更是无解。不过为了完成陈老伯的遗愿，他还是要瞒着李橙尽力一试。
第26章 相思病
陆雪臻找到李橙的时候，李橙正在沙滩上拍照片。
“屁股不痛了？”陆雪臻打趣道。
“嘿嘿，我坐观光车来的，没走路。”
第二天中午，两人走出酒店，在海南的小吃街里胡吃海塞，各自填饱了肚子，回到酒店后排队窜稀。
李橙往腰上贴了一片膏药，缓解他的腰肌劳损，打开一瓶电解质饮料，脱力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你们五一还放假吗？”陆雪臻问。
“放啊，不过只能放一两天吧，我可不能再请假了，清明能请一次就不容易。”
“我知道。你加把劲儿，往上升职年假更多。”
“我刚升到前厅，还得等等吧。”
“十个月一级，到了主管以上会难一些。”陆雪臻说。
“哦？这你也知道？”李橙像是得知了什么机密一样，两眼放光。
“大概知道一些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得看你自己的能力，争取在三十岁之前当上房务总监。”
“哥你对我的期望还挺高。”
“那是，你得养家糊口嘛。”
两人的肚子相继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拔腿冲向厕所，李橙最先抢到坑位。
陆雪臻捂着肚子，“李橙你快点……”
清明节的假期尾声是在拉肚子中度过的，回到临风市，李橙在工作岗位上继续奋斗。伴随着技能的熟练和社交上的从容，李橙很快便发现自己所做的其实是一份极其重复且单调的工作。
滨海基建那块文娱用地终于打好了地基，解决了膨胀土的问题，目前正在按计划完成工程，陆雪臻准备带着几个工程师去视察。
“这次你要去多久？”李橙一边拖地一边问。
“四天，四天就回来。”陆雪臻把衣服塞进行李箱。
“工作为重，不要着急。”李橙劝说。
“工作不急，你老公急。”陆雪臻纠正。
“你急什么？”
“嘿嘿嘿，丁字裤。”
李橙回了他一个弹脑门儿。
……
医院门口，陆雪臻失望地坐在花园的长椅上，金沐阳跟在后面，也坐了下来。
金沐阳安慰他，“你都找了四五年了，估计没啥希望。”
陆雪臻打量着那个婴儿手环，上面只有一个掉了色的数字，其他的地方全都是空白的。他隔着透明塑封带翻弄着这条黄色的塑料扣带，“我查到生产这个手环的厂家，可是这个手环销往全国各地，根本无从查起。”
金沐阳买了一根冰棍叼在嘴里，边吃边分析，“你说一个婴儿如果是在正规医院出生的，但手环上面什么信息也没有，说明这家人不想认这个孩子，因为不能留下纸质信息，以免被人查到。”
“为什么不想认这个孩子？九五年那会儿只能生一个孩子吧，怎么会轻易地弃养。”
金沐阳咬下一口雪糕，“一个孩子，计划生育？”
“什么？”
“不是有那种例子吗，有的人怕被检举，偷偷生了第二个孩子然后就给人了。”
“怕被检举……那得是体系内的人吧，还得有一定职位，不然谁舍得扔个孩子，这么多年也没相认。”
金沐阳把雪糕棍扔掉，从陆雪臻手里把手环拿过来，想要打开密封袋。
“这手环的扣怎么坏了？”金沐阳仔细打量着。
“哎哎，你手脏不脏，这带子上说不定有什么关键信息。”
“能有什么呀。不过你看这个一次性塑料扣是不是装歪了，本来应该在带子的正中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