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逸倘一直以来都是一副痞痞的样子,嘴也狠眼也毒,这倒是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他们在当地挨宰,节省了不少钱。
“现金还剩多少?”艾逸倘问他。
“不到三百。”李橙翻着钱包。
“我也没多少了,得算算回去需要多少油费。”
他们的自驾旅行一直缺少一个目的地,也不知道这场旅行在何时结束,直到有一天,林莱给他来了电话。
“李橙,我拿到你的录取通知书啦!老秦直接在学校签收的,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你现在有固定的地址吗?我给你寄过去。”
“来一个视频直播拆录取通知书吧,菜菜。”
“那我可得焚香沐浴,端庄肃穆。”
信封非常漂亮,李橙被一所城市商业大学录取了,可喜可贺的是,这个学校就在现在他们所在的省,也意味着他和艾逸倘的旅行终于可以结束了。
李橙给学校打了电话,和辅导员协商过后,对方同意代收录取通知书。
为避免丢失,林莱把所有的文件甚至连快递纸袋都给扫描成了电子版,之后把东西一样不落的放回袋子里,又套了一个塑料文件袋,用订书钉在封口处钉了整整一排,封得严严实实的。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就亲自到邮局,把这封“绝密”文件又寄回了大学所在地。
一路上,李橙的手机里收集了沿途各种风景照,也有不少两人的日常。内容最多的就是艾逸倘坐在车里休息打瞌睡,其次是两人停下来游山玩水的留念,还有和路人朋友的合照。
到了学校,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李橙足足拆了半个小时才把二十枚钉子给弄掉。
“这张学校给办的银行卡是用的哪个身份证号?”艾逸倘问。
他们不能冒这个风险,否则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李橙给金律师发了消息,金律师告诉他学籍已经找人改过了,无须担心。
也是,就连录取通知书上的名字也是新的名字。
以前的那个李橙在公安系统里,已经不在国内了。
自驾游的一个月里,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空间。艾逸倘教会了李橙开车,他知道这是李橙的一块心病,与其耗着日后发作,不如立刻对症下药。
李橙虽然对驾校的课程一概不知,但是以他的常识来看,漂移这样种危险项目,驾校一般是不会教的吧。
“我这个主打实用功能,和驾校不一样,考试之前还是得报个班去熟悉一下场地,记住了没?”
“昂,记住了。”
“现在啊,好车都有雷达,真正开车的时候容易得多。诶?你在干嘛?我说你这个不拉手刹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非要跟上次一样倒溜吗?”
李橙赶紧放下手刹,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看着艾教练。
艾逸倘打开一瓶矿泉水,问:“你们军训什么时候?”
“还有半个月,你还有钱吗?”李橙问他。
“就剩八十三块了,就算晚上咱们都睡车里也不够。你们老师说什么时候助学贷款能发下来?”
“至少也得等到报到注册那天。”
李橙是不愿意向别人借钱的,可到了这节骨眼上,也得现实一点了。
他厚着脸皮给金律师打了电话,没敢多要,把新的卡号发过去,很快他的银行卡就收到了一万元。
【上卷】尾声
清晨,在一个花园的马路边上,艾逸倘把车停了下来。
“我把所能欠的人情都欠遍了。”李橙拿着水管,给出租车正在洗澡。
艾逸倘拿着抹布正在擦车窗玻璃,他把雨刷器抬起来,把里面的树叶清理干净。
“慢慢还呗。”
见李橙不说话,艾逸倘把水管从他手里拿出来,扔回草丛里,说:“别人能让你欠他们人情,说明你值得信任。”
“真的吗?”李橙看着他。
“矫情。”
艾逸倘把抹布拧干,看到李橙下意识地想揉眼睛,赶紧呵斥道,“中水不干净,别摸眼睛!”
“哦哦,对对。”李橙赶紧把手放下。
“抽空去医院做个复查吧,我看着你两只眼睛的颜色不太一样。”
“嗯。”李橙拿出手机,“我想了一下,我留七千的学费和住宿费,剩下的你拿走吧,剩下的钱以后我再补给你。”
“行,那这三千我是不是可以任意支配?”
“嗯,把回去的油费,伙食费还有住宿费留出来,剩下的随便。你家里的债都还完了吧?”
“差不多了。我把房子、我的车还有我爸的车都卖了,厂子也走了破产流程。我爸在牢里正好减肥,我妈也回老家了。”
“那些放高利贷的……”
“都给丫打老实了。黄哥有背景,我们一个个下手都狠,几次就把人打怕了。”
“你不是那样的人,”李橙垂下眼皮,“你要好好的,别再跟那些人扯上关系。”
“我尽量吧。”
艾逸倘一拿到钱,就去一家四星酒店开了一间房,李橙想拦都没拦住。
“多少天没洗澡了,闻不见味儿啊。”
李橙嗅嗅自己的衣服,在车里两人都习惯了,所以很难注意到,如今在这样一个干净的环境里,确实闻着挺恶心。
“你这膏药味也够窜的。”艾逸倘打量着李橙的后腰,“开学了就用没味儿的吧,别把人家熏着。”
李橙把湿漉漉的旧膏药揭下来,说:“就这个止痛效果好,别的没啥用。”
“要不一块去医院给看了吧,做做针灸也不错。”
两人连续奔波了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见到床恨不得就一猛子栽上去,但是这身上实在是又臭又黏,于是强撑着去洗了个澡。
“嘿,有浴缸!”艾逸倘立刻扒光自己,放好水,哗啦一下就坐了进去。
浴缸放在浴室角落里,容积很小,只能进去一人,还得坐着,李橙拿出两人包里团的乱七八糟的衣服裤子,又把自己身上穿的和艾逸倘丢在地上的都拿过来泡在水池里,往里加了三小袋浴液,揉搓了起来。
“怎么洗起衣服来了?”艾逸倘拉开浴帘,透过玻璃隔档看见他腰间围着一条毛巾。
“现在洗了,晚上就能干,不然咱们都没得换。”
洗了黑黑的一盆泥汤,又用清水过了好几遍,衣服终于重获新生,恢复到了原有的样子。
“你给我搓搓背吧。”
“行,你等会儿。”李橙把柜子里的衣架都拿出来,把衣服一件一件都挂在上面,晾在了窗户旁边的杆子上。
“你怎么把我的内裤也给洗了?那我穿什么?”
“裸睡呗,你不是很喜欢吗?”李橙拿着一次性搓澡巾,在非常认真的履行搓澡工的职责。
“哎呦,您老轻点,一会儿都搓破了。”
“抱歉。诶,我的手机是不是响了?”
“快去快回。”
李橙拿起放在床上的电话,是金律师打来的。
“陆雪臻醒了。”
李橙的眉头小幅度的上扬了一下,视线被涌出的泪水模糊,“他还好吗?”
金沐阳说:“就醒来十分钟,之后又陷入昏睡。”
“金律师,陆叔叔真的这么反感我的存在吗?”
金沐阳不知道该怎么说,“陆振华的脾气很倔,手段也比较强硬,我建议你们先暂时避避风头,等陆雪臻完全康复再做决定。”
“金律师,我的事你还是不要告诉他了,这对我们都没好处。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俩的关系”,李橙的声音有些哽咽,“等我能为自己做主的时候再说吧。”
金沐阳抓了一把头发,内心也是很纠结,“你确定?”
“我确定,请一定一定帮我保密。”李橙挂掉了电话,心里松了口气。
艾逸倘把身上冲干净,裹上浴巾,一出门就看见李橙坐在床边上,神色凝重,胸口上有三条长长的疤痕。
“谁打的?”
“雪臻哥醒了。”
艾逸倘一怔,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悲伤。细细想来,他这辈子里恐怕只有这么一个月,可以这样近距离的占有李橙,因为李橙的心里只有那个姓陆的。
“你怎么想的,你不能回去!”艾逸倘把床上的车钥匙拿过来,紧紧地攥在手里,紧张又暴躁,本就乌黑的下眼圈看着更加吓人。
李橙知道艾逸倘在担心什么,也很清楚他对自己的态度。艾逸倘这两个月来对他的照顾与陪伴是劳苦功高的,是值得感恩的,可感情是不能迁就的。
“我就要——”刚说出这三个字,艾逸倘像只捕猎的豹子一样,猛扑过来地把他摁倒在床上,凶狠地吻了下来。
这个吻并不愉快,简直可以用粗暴来形容,两人的浴巾都被弄掉了,皮肤赤裸裸地接触到一起,令李橙感到很不舒服。
挣扎了几下,李橙就放弃了,不是打不过,而是自己欠他的,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剧烈的喘息声渐渐平息了,艾逸倘冷静了下来,看着目光呆滞的李橙,他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所有的感情和欲望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把毛巾从地上捡起来围在腰上,坐在床边,把垂在眼前的湿发撩到头顶上,背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