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只有舒桥而已。
如果他有爱情,一定也是早早地就全部给了舒桥,再不会有别人。
郁柏丞活了三十多年,一直懵懵懂懂浑浑噩噩,借由工作的忙碌让自己肆无忌惮的逃离现实,可他始终是人,总不能一直都在空中漂浮,总要有落地的一天。
早在他还上小学的时候,郁流深就察觉出了他状况的古怪,比起能打能闹的小弟,这个二弟的性格着实诡异,他从不会哭闹,不会像同龄孩子那样提任性要求,也不会跟家人朋友交流,哪怕只是简单地眼神对视他都不肯,宛如他就是一个孤岛,和全世界是隔开的。
郁流深带着他看过医生,换了一家又一家知名大医院,得出的结论都差不多。
情感认知缺失障碍,这种病听起来就不妙,郁流深顿觉无力,那时的他也才刚满二十,他不知道弟弟的这种状况和近几年家里动荡巨变父母骤亡有没有直接关系,只能一边挑起重振家业的担子,一边找人给郁柏丞治病。
可是治病是需要病人配合的,郁柏丞打从心里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比起郁流深的焦虑,他反而更淡定,甚至享受这种封闭世界的孤寂感,他喜欢这个状态。
正因为他的不配合,再好的医生也束手无策,于是这么多年,郁柏丞就真的这么走了过来。
可这一切在离婚后慢慢地改变了,等到舒桥离开,郁柏丞真的开始一个人生活,他才渐渐发现原来舒桥早就在方方面面都渗入到了自己的血肉里,在一起的时候还不觉得,可一旦舒桥抽离脱身,那种恐惧寒冷的感觉就上来了。
所以郁柏丞开始选择正视自己,他发现他已经不再享受一个人的乐趣了。
为了弄清楚自己的心意,郁柏丞背着舒桥,买了很多很多电影看,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爱情片,这些都是他以前最不可能会看的选项,可他这一个月却浸|淫其中。
郁柏丞拿着笔记本专心的看着,或是荡气回肠,或是幽怨哀婉,或是悲剧或是大团圆,他不停地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想要从别人的爱情故事里参透自己的人生。
他甚至试着代入了自己,拼命去共情那些剧里的人物,努力的尝试让他体会爱情的滋味。
郁柏丞像一个在夜路中迷茫的路人不停地找寻出去的方向,没人教他怎么办,他只能靠自己。
可最终这一切还是在舒桥的一件睡衣下溃败了,郁柏丞闻着睡衣上传来的熟悉体味,内心深处的那颗嫩芽骤然破土而出,他感受到了舒桥的温度。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盛夏的尾巴。
舒桥一回头,发觉不知什么时候郁柏丞竟然又浸染到了自己生活中,他会时不时地来这里过夜,家里甚至多了不少他的东西,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没离婚之前。
看似什么都没变,可又好像变了。比如郁柏丞现在下班回来,不会再淡漠的去书房待着,而是去厨房和他一起忙碌,尽管他根本只会拖后腿。
他开始注意学着去照顾别人,探知舒桥的喜好,然后才发现原来他根本不喜欢吃鱼。
再然后他又发现,舒桥甚至都不能算一个温柔的人,撕去“贤惠”的那层外衣,他简直就是个随时会爆炸的火桶,骂起人来气势火焰能冲天。
有时候两人忙了一天回来各自都不想说话,郁柏丞也宁可陪着舒桥一起看无聊的狗血剧,也不会把他扔下去忙别的事。
舒桥把他的这些转变都看在眼里,说不高兴是假的,他从来不怕生活的苦难,可却害怕爱人眼里的冰霜,郁柏丞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大大的惊喜了。
郁柏丞从厨房端出切好的苹果,每块大小相差无几,刚好一口一块。
两人依偎在一起,舒桥打开电视打算追一下现在很火的狗血剧,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郁柏丞身上,然后享受着他递过来的苹果,刚要开始看剧时,电话响了。
舒航在那头火急火燎的吼道:“嫂子给人绑架了!”
舒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哪个狗东西?”
听着那头舒航快速说完挂断,舒桥急忙要换衣服出门。
“我和你一起去。”郁柏丞拉住他。
“跟你无关。”舒桥头也不回,“那帮子狗东西以为我们三姐弟最近收了爪子,就想爬上来撒野,我这就去剁了他们的狗爪!”
“这事你不要掺和,在家等我。”
他甩开郁柏丞的手,提起阳台上的棒球棍迈步出门,满脑子都是要杀人的念头。
郁柏丞独自看着被重重关上的门,心头空落了下去。
第38章
舒家祖上早年发家的时候有过一段黑暗的过去,因此道上有很多仇家,这些年虽然舒露姐弟一直在试图洗白脱离,可这么多年的恩怨不是说放就放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舒航整天像警惕性极高的狮子一样,上次还险些在误会的情况下把郁柏丞打死的根源,因为想他们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舒桥连夜开车一路飞奔,普通私家车硬是给开出了跑车的气势,带着一身煞气去往舒航发的位置。
夏琦现在都七个多月了,这种时候被绑架简直就是要命,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舒露一准要疯,舒桥狠踩油门,半小时就到了那件废弃厂房。
彼时双方人马正在对峙,舒露一身黑衣站在最前头和那老头谈判,以往的那些慵懒妩媚都消失殆尽,只有随时要掀翻这里的暴烈。
舒桥赶到后,一棍子将拦在自己面前的人打趴在地,脸上是和他姐如出一辙的戾气。
很显然,最后的谈判是崩了,对面的人不仅要钱要地盘还要扒皮抽筋赶尽杀绝,舒露除非是煞笔才会软骨头跟他交易。
于是双方人马就这么开战了,夏琦作为人质被绑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虽说不算自由,可也没有受太多罪,毕竟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绑他来的这帮人基本没吃什么好果子。
始作俑者有心要拿他威胁舒露,舒露却冷笑着告诉他们,那些协议她是一个字都不会签7的,人她也要带回去,如果夏琦出了一点点的意外,她死也要炸了他们总会。
舒家人个个都疯,说到做到,她说要灭你全家,那就是要灭。对面的仇家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他们只是想报仇加要点好处,本意并不是想同归于尽。
当时的场景就是一片混战,废弃厂房里几乎看不出谁是谁的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如果有人此时恰好路过,怕不是以为在拍什么枪战片。
舒桥的战斗力毋庸置疑,以一当十是夸张,可一打三还是够用的,只是混战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人用阴招偷袭,他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手臂还被人划伤,鲜血一滴滴的顺着胳膊往下落,可他恍若不觉,下手又狠又快,自损一千也要杀对方八百。
夜色愈渐深沉,不远处忽然又传来了动静,好像有很多人往这边来了。
郁柏丞出现的时候,舒桥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他记得自己让那家伙在家好好待着,怎么他竟然还是来了。
郁家来的人不算很多,但对于舒家来说还是很有用的,局面很快就开始逆转。
郁柏丞替舒桥挡下后方偷袭的人,和他顺利的会合,舒桥皱眉凶他:“谁让你来的?”
“我不能来吗?”郁柏丞淡淡的回他,“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舒桥并不是矫情,只是郁家现在和舒家没有捆绑了,他并不想把好容易才稳定下来的郁家牵扯进来,结仇这种事当然是越少越好。
但是郁柏丞比他更倔,他根本不听舒桥的话,他这些年对自家事毫不关心,却在今夜看到大哥听了他的话露出的果决神情才明白,这些年两家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
局势逆转后,舒露并不能真的松口气,因为夏琦还在他们手上,眼下对方讨不到便宜,就把他拖过来当靶子人质,当面和舒露叫嚣威胁,刀锋锐利把夏琦的脖子都割破了皮。
舒露要疯了,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们全给撕碎。
比起舒家三姐弟的恼怒,夏琦反而冷静多了,紧紧地用手护着自己的肚子,小心不让人碰,脑门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在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适。
舒桥和夏琦多年朋友,在那一瞬间读懂了他眼里的深意。
别看他平时嫌弃夏琦,可其实他还是把夏琦当成好朋友的,不然不会总跟他斗嘴,他看出夏琦情况不好,却不能出声告诉姐姐,怕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情绪崩溃。
郁柏丞看出了他的想法,低声在他耳边说:“我掩护你。”
舒桥回头看他,夫夫俩这么多年走过来,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场景下生出这么紧密的默契,两人都知道对方想干什么,谁都没有多说一句,彼此心知肚明。
“好。”舒桥对他使了个眼色,趁着舒露和头目对峙无人在意他的空当神隐,借着夜色和废弃厂房的天然地理优势悄悄地从外围饶了一大圈,从后方窗户爬了进来。
他的这一举动其实很冒险,因为一旦他的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被下面的人注意到,那些人手里可是有枪械的,他下一秒就会被戳成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