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枪声四起,人群蜂拥而至,两人几乎没犹豫,朝同一个方向奔去。
“知道路线?”郑学喘息着感叹“是我多虑了。”
“......”
奔到三楼走廊时,后面的追兵人数增加,郑学皱眉,“得想点办法拦住他们。”
袁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防火栓上。郑学笑了下,上前一脚踹开,紧接着摁下火警装置。
楼道里警笛大作,房顶瞬间喷出水柱,老式地板疏于打理油腻粘黏,水一铺滑腻难行。
郑学丢了罐灭火筒给袁容,指着身后的楼梯“从这上去有个天窗,你想办法打开它。”
面无表情的男人,少见的露出迟疑“你呢?”
郑学没回头,使劲晃着手里的灭火器“我拖住他们。”
袁容眼波微动,转身消失在楼梯口。
把命押在一个黑社会手里,算职业错误吗?
郑学自嘲的笑了下,一手掰开灭火阀门,一手掏出腰间的枪,屏息等待追兵。
“咳咳!妈的!别让他跑了!”
“老大...咳咳咳,上面不好进”
“废话!给我上去”
......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没错,直到弹尽粮绝也没看到人复返。
郑学躲在壁柜后,丢开喷不出泡沫的灭火罐喘着粗气,逼近的子弹扫在他腿边。
正在这时,有人拉住了他,四目相对,男人声线低沉:“走。”
郑学一怔,尾随对方从窗口翻了出去。
......
黑漆漆的烂尾楼里,两个人无声对坐。
一声惊雷,大雨倾泻而下,一切声响都隐在雨里微不可察。
“嗒”
打火机窜出的火苗摇曳着,袁容的脸在火光映衬下褪去冷硬,他抽出支烟点上,手上动作略微有些迟缓。
郑学抻了下腿:“给我一根。”
为了引开追兵,他们将车抛在半路,逃到不远处的烂尾楼内暂避。
窗外的雨噼里啪啦扫进来,沉闷的空间因为两人的吞云吐雾,算有了人气。
郑学吐出口烟,扯开衬衫领口:“今晚明知道是个局,你还来?”
“形势所迫。”
“单枪匹马,你那么自信能全身而退?”
“我没把握。”
郑学挑眉:“那你还?”
“尽力而为。”
他看着袁容侧脸,想起被拉住的瞬间:“其实,我没想到你会回来。”
“我不想欠别人。”
“你说这话,不觉得滑稽?”
袁容没回应唇角微松,攥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情急之下用手直接砸开天窗,玻璃划破的手背,伤口被雨水泡的发白。
两人重新沉默,雨声将寂静包裹,透过雨帘,围着他们车转的光火逐渐沉寂下去。
郑学戴着的耳机里,谈话声一直未停,早在进入包厢时他就将窃听贴在酒盘下,以方便监控,就在几分钟前顺利录入了陆启胜一行的谈话重点。
他掏出手机将信息发给张元,在收到反馈后,走到阳台上拨电话,声音刻意压低:“安排人到东港码头集合,今晚三点,抓捕。”
身后有轻微的异动,他了然的嘴角上扬挂了电话返身回去,原本共处一室的男人早不见踪影。
“会不会过分了?”
郑学看着没有任何通话记录的屏幕,悻悻将手机揣回口袋。
第六章
凌晨三点。
城西码头。
枪声四起,黑色江面上泛着淡淡雾气,月色暗淡地躲在云层后。
“陆启胜,你已被警方包围,放下武器,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郑学一边示意张元对着扩音器分散陆启胜的注意力,一边悄然攀上船体二层。
目标就在他正靠近的窗口内。
“挣扎?老子最恨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条子。”
“你的老婆孩子在东城某地下室里,如果你不和警方合作,可以让他们也来谈谈。“
“你们!....操!”陆启胜全然忘了处境,贴着窗口怒吼。
张元不动声色对郑学示意后,远程瞄准目标,随着玻璃击碎,郑学穿窗而入将人制服在地。
收拾完现场,郑学跳下甲板,张元正将最后一个马仔踢进车里,抹了把额上的汗,迎上来:头儿,收工了。
江风吹散了空气里的火药味,远处偶有几声汽笛,郑学看了看表,想到有人大概正在东港码头喝冷风,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走,去喝一杯!”
......
夜深人静,一间酒吧的门被推开。
“来了。”
“嗯。”
袁容一身黑衣满身雨水地坐在靠里的沙发区,就着服务生递上来的火点了根烟
王晟言拿着两杯酒走过来,在看清人的样子后皱了下眉。
“怎么回事?陆启胜那边的烂摊子很棘手?”
“嗯,被条子截了。”
想起直奔东港码头的路上看到道路维修的标识,他知道自己被耍了,故意报错误的地点,再刻意让自己听见,他犯了低级的错误。
“你手怎么了?”
“擦伤,没事。”
“条子没为难你吗?”
“我有分寸。”
王晟言拿了件干毛巾递给他:“昨天那个姓郑的......”
“什么?”
“打开门看到那场面我还以为.....”王晟言顿了下,话锋一转“你还是多留点心。”
想起审讯室的那幕,袁容面色骤然冷下来。
“放心,必要的时候我会处理干净。”
“怎么招上的?”
袁容抿了口酒,试图转移话题:“你的事怎么样了?”
“兵来将挡吧。”
“伤了明焰堂的人,这事他们如果抓住不放,怎么和上面交待你考虑好了?” 袁容将烟尾摁进烟灰缸“我想你也考虑过后果。”
王晟言倒散漫的笑起来,惯常阴狠的脸也意外柔和:“昨晚确实冲动了。”
袁容一怔,眼神不易察觉黯了黯。
“姓林的是什么人?让你这么护着。”
“我和他有笔帐。倒是你”王晟言不知道从哪摸出一管药,按住他的手“伤口还是处理下。”
袁容的背脊瞬间僵硬,不着痕迹地避开触碰,“我自己来。”
将伤口处理完毕,他靠回沙发,彻夜未眠的脸上多少显出疲惫,王晟言已重回人群里应酬,只能看到一个侧影,让他一时恍惚。
想起第一次见到王晟言是在孤儿院,作为新成员被院长从车里抱下来。
孤儿院里的小孩多生性怪癖,打架斗殴时有发生,每每总将祸端指向新来的人,王晟言却逆来顺受,独来独往,在诸多小孩中像个异类。
“弱鸡,又被揍了?”
袁容出言不逊地坐在嘴角乌青的人身边。
“被人误解不解释,替人背黑锅被惩罚你连痛也不喊,指东绝不会向西”袁容向后撑着身子,倒在台阶上,享受冬日暖阳“不知道你是真好人还是真傻瓜?”
身边六岁的王晟言像尊雕像,将自己抱成一团不言不语。
“小容哥儿,院长叫你”护理长抻着脖子朝这边吼了声,转身继续去忙碌。
.......
这已经是第十三批来表达领养意图的家庭,袁容一如既往的回绝,表情轻松地从院长办公室走出来,看到仍旧坐在台阶上的小小身影,依然十分不礼貌的用脚踢了踢他胳膊,算是打招呼。
“你是哑巴还是聋子?你爸妈就是看你这样才抛弃你的?”丝毫不客气的刁难。
自讨没趣的人又重新躺回去,眼睛被阳光晒的眯起,像望到很远“弱鸡,你说,什么样的人会领养你?”
王晟言却转过头直视自己:”我会在被领养之前离开这里。“说完,便转身离开。
从那一刻开始,自己的眼神像着了魔,有意无意追着那道瘦弱的身影。
会将欺负他的人在暗地里痛揍一顿,在他被关小黑屋时从床上溜下来,趴在那扇窗前陪上一整夜。
直到那个雪夜,跟着王晟言从孤儿院逃出,后来,一起进了青龙帮。一路走来
“你是我的兄弟。“
是从未变过的回应。
兄弟。
一个恰到好处划分界限并得体的称谓。
第七章
警局里一片和谐春风,随着陆启胜的抓捕归案,警方公信力大涨。
所有人都看郑学很顺眼,包括食堂的老大爷,午饭时都乐呵呵的给郑警官多加一个鸡腿,因为他们听到的逮捕行动,完全是另一个版本。
说郑学在船上遇着陆启胜一伙不畏不惧,三秒击倒一个,四秒打趴一双,完了几步弹跳蹦上二楼窗口一脚踹破玻璃翻身进去,还不小心让那大玻璃扎着隐私部位,但当时情况紧急,郑警官不仅没喊疼,还坚持完成了任务。
故事听到这
所有人看郑警官的目光都多了层别样的光辉。
郑学在听到这个版本的时候,一块鸡腿肉正好卡住喉咙,差点因公殉职。
比起郑警官的春风得意,邵天柏看起来就不那么顺风顺水了。走私案本是他主执行,如今让郑学率先摸到线索抢了风头,即使他笑得再风流倜傥
也让人看起来有那么点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