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解决得了吗?你不要总当我是小孩子,就什么都瞒着我,”陈衫皎用嘴巴呼着气,“根本就没有你说的保险赔偿,对不对?即使把房子卖了,也没还上欠款对不对?”
“胡说,谁告诉你的?”
“你在外地,哪里知道?”陈衫皎哭吼道,“我班级里的同学都知道了,隔壁班还有人说我是,说我是孤儿……”她呜咽着说出那个词,哭得仿佛被全世界抛弃,“别人,别人有爸爸来接晚自习,有妈妈切好带到班级里的水果,而我呢?连来学校参加百日誓师的人都没有……”
“孤儿”这个形容词狠狠刺中了陈方心底里最深处还未痊愈的那道伤疤,刺痛过后,他只觉得满腔的怒气瞬间直冲脑门,可在听到电话那头皎皎哭到几乎喘不上气来的声音后,那凝起来的怒火因为没有发泄的对象而梗在心间上——他发现,他自己也找不到能解决的方法。
挫败感和无力感交织着让他的太阳穴发涨,他捂着额头蹲下来,沉默了良久,再开口时嗓音沙哑到近乎失声:“你,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不想,不想给你添麻烦啊!”陈衫皎很努力地想将哭的声音压下来,强行被压抑住的情绪让她说话时气息不稳,“你,你什么事都不和我说,但是我知道,要还那么多钱,你压力一定很大……我就想攒点钱。”
“而且你看,我不读书,也能赚到钱不是吗?我能早点出来赚钱,你压力,就不会……不会这么大了。”
“陈方!你是喝醉了吗?”团支书的声音在远处响,“你小子别以为在这里就能躲酒,快点和我进去!”
陈方转过身示意自己在打电话,那团支书似乎酒意已经上头,嗓门半点没小:“和谁打电话能打这么久啊?又不是女朋友……美女你好呀!我是陈方的同学……”
跟着出来的陆延毅只来得及拉住团支书往陈方身上扑的身体,却没来得及堵住他的嘴,陈方皱着眉避让说着:“我一会就进去了,你们先去。”
可醉酒的人劲儿向来大,更何况他们班团支书本身就是个一米八的壮汉,陆延毅一个没留神还真有些抓不住人。
手机这头嘈杂的声音自然被陈衫皎听在耳里,她用力地大口吸气,用力压住还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你忙吧,我挂了。”
“皎皎!等一下!”陈方还来不及阻止,电话便挂断了。
“走了!走了走了!讲完了!”团支书终于得偿所愿地见人挂了电话,上前拦住了陈方的肩膀,就要把人往里面带,“我们可是说好了要不醉不归的,你小子不能这么没有义气……”
陈方只觉得自己的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着,把人重新推回了包厢里,才站在门口给皎皎回拨过去。
但陈衫皎的倔脾气上来了,就是不肯接。
“陈方,我们要给导师敬酒了,”班长刚打开包厢门,就见陈方站在门口,“导师还有事一会就要走了,你来吗?”
“马上。”陈方的心里因为悬挂着这事而焦灼着,打开微信看过余额后先给对方转了五百块,这才又匆匆走进包厢。
第21章 落在心底的雪
谢师宴开到后面,班上几个东北大老爷们嫌啤酒不够带劲,又喊人上了两箱葡萄酒。红酒一开,场上的站着的人立时就少了一半,连夸口自己酒量如牛的陆延毅也在几轮敬酒下来后醉倒在座位上,又哭又笑。
直到散场,还清醒着的大部分女生和少部分垫后的男生们,这才一个搀着一个走出包厢。
相比于醉到不省人事,被舍友们并肩扛着抬走的那些彻底喝大了的人,陈方显得十分清醒。甚至连走路都还是笔直的一条线,半点没歪,甚至仍有余力给一旁的人搭把手。
班长拦着车送走又一批的醉鬼们,回头看着仍在一旁站着的陈方,问:“你还好吗?”
陈方的反应比平时迟钝了些,回答话时的思路却很清晰,“还好,没关系。我等你们上车。”
班长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面前的人,见他面色两颊因为喝过酒而有些微微发红外,神情一如往常的淡然,半点没有变化,可她还是不放心,今晚上灌陈方酒的人可不少,虽然他现在人是清醒的,可万一酒的后劲上来了怎么办?她盯着陈方,冷不丁开口:“五十乘五等于多少?”
陈方一愣,没料到她会问出这样远古的史前冷笑话,有些无语:“这玩笑也太老了吧……”
“快点回答我!告诉我等于多少?要不然我不会放你一个人走回去的!”班长目光灼灼,显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二百五,行了吗?”
“行了!”班长总算是露出个笑容,远远看见舍友们又拦下辆出租车,正招呼着自己,转头看向面前这个连眼睫毛都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大男孩,心里头关于毕业的那一丝不舍和遗憾,到最后还是被知足和幸运的慢慢填满。
她抬头看着陈方,笑着说:“可拿好你的毕业证和学位证了,别掉路上了,学校不补办的。”
“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别在即,班长觉得今晚的陈方显得格外的好说话。
虽然平日里他待人也十分谦逊有礼,但不知道是不是习惯性使然,他总会下意识和其他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绝不会引起误会的距离。
四年来,他对谁都是如此,温和,但无法接近。
她坐进出租车里,靠着窗户看着路边那个和她们摆手说再见的人,心底里暗暗叹了一句,这样的人,真不知道会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啊……
所有的人都走了。
陈方站在原地,聒噪热闹了一晚上的身边终于重归安静,他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整个世界忽然变得悄然寂静,偌大的城市,仿佛就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其实自己本来,也一直,都是一个人呀,还有什么好不习惯的呢?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着,看着前方的路面随着距离路灯的远近,在亮光和昏暗之间变化着。
他今晚其实也喝了不少酒的。
但是他没有喝醉。
最起码,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刚刚在窗边和皎皎打电话时,自己第一次用那么大的声音吼了她。
皎皎应该还没消气吧?
其实,这件事也不怪她。
“毕竟她现在年纪还小,就经历了这种事,会有情绪,也不怪她。”陈方低声对自己说着,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是我,我没有当好哥哥,我应该,应该多关心她一些的。嗯,是我没做好。”
站在原地,陈方拿出手机,反复确认自己点开聊天框的人是皎皎后,才慢慢地在键盘上敲出“对不起。”三个字,点击发送。
抬眼时,迷离的光点在眼里重叠,慢慢变成便利店的招牌,他忽然觉得有些渴,不知怎么,脑海里惦念起巧克力牛奶的味道。
他读高中的时候,就很喜欢的那款巧克力牛奶。
他还记得,当初的每个早晨,妈妈都会提早起床,替他把牛奶倒在家里的那个白瓷大口杯里,加热好。等到他穿好衣服时,一出来,就能喝到香香甜甜的巧克力牛奶了。
陈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样的事,而且,就连妈妈递过来那个白瓷杯,右手虎口的凹陷处的那个浅浅的伤疤,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忽然离开了黑暗的环境,便利店内的灯光有些晃眼。陈方慢吞吞地走到冰柜前,脑袋里不断回想起以前的事,让他站在冰柜前不知不觉就发了好一会呆。等他终于缓慢移动眼神,在角落里寻找到那个熟悉的花花牛的头像时,还来不及伸手,一个小男孩先他一步拿起最后一袋巧克力奶,特别兴奋地跑回到收银台:“妈妈妈妈!你看,居然真的还有耶!是最后一袋!”
“是嘛?那我们大宝明早就可以喝了!”
心愿得到满足,小男孩笑着的声音显得格外天真烂漫,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张扬的快乐。
陈方心里忍不住发酸,回过头去挑货柜上其他还剩下的巧克力牛奶,最便宜的也都比花花牛贵了三块钱。
他细细盯着那个陌生的牌子,心底里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升起一股今天一定要喝到巧克力奶的执念,不管不顾地便拿起来走到收银台付了钱。
付了款,他重新回到漆黑的路边,掰下吸管,抖擞着手几次才对准口子插了进去,含着吸管猛地吸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带着甜腻的巧克力香气滑进喉咙里,带着冻人的寒意一路坠进腹部——和记忆里的味道完全不同。
好难喝啊。
手机忽然响起一声。
他慢慢摸出来,解锁。
发出去三个字的道歉,换来的是对方一声干脆利落的“我不需要”。
陈方忽然觉得好累。
他不想再这么走下去了。
一整天梗在喉咙里的那口浊气,还在拼命挣扎着,妄想能抵挡住那些跃跃欲试想往外翻滚的情绪。他背靠着路灯慢慢蹲坐下来,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当中,似乎这样就可以短暂逃避,不用再去面对那些糟心事。
浅薄的酒意上头,陈方想到了母亲,又想到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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