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一到站,人群就开始各种挤。火车上的人赶着下来,火车外的人赶着上去。人挤人,他的衣服就是那时候被扯开了一大条缝隙。最后,还是李功厉害,先一步挤上火车。然后从火车里头拉开窗户,把他整个人提了进去。
早知道,他就不会阻止李功去借车了。
这趟列车是去市里的。既然答应了李功,他就不会食言。在红星大队就待了两天,收拾了一些腊肠还有大伯娘做的泡菜,两人就这样出发了。整个车程大概五个小时,幸好李功托人买了卧铺。不然,吴筠这会儿肯定得跟人挤一块。
“别说了。这衣服都破了,这次出来没带外套。等下火车,还得先去买件衣服。不然,穿成这样,让你爸妈看到了,像什么话呢?”吴筠不自在得拉了拉衣服破掉的口子,恨不得手一抹就缝好了。
见吴筠这个别扭的样子,李功这才停下了唠叨:“别想了。我先去弄点热水回来。你坐这里休息一下。”
说完,他就带着个军用水壶,拉开车厢门出去了。
过了大概五分钟,还没回来。吴筠刚想去找他,就见车厢门被拉开了。
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哎呦,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这个泥腿子。怎么,居然有钱买卧铺的票。不会是逃票跑进来的吧!”
吴筠听着这异常刻薄的话,整个车厢就他一个人在,不是说他还是说谁了。而且,这人还是个老熟人。
“你不会说话就别说,泥腿子怎么啦?我们老农民更正苗红,做事光明磊落。”说完这句话,吴筠就不再理会这个人。
那妇人就堵在车厢门口,见吴筠这样的说话,气的牙痒痒:“呸,我这就去叫列车员过来看看,一个泥腿子居然敢躲在软卧车厢里头。”
说完,就准备转身去叫人。
“你想叫谁呢?”
这妇人只感觉到头顶一阵阴影袭来,然后就听到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马上转身,手指举了起来,嘴巴张的大大的,准备开骂。
待看清来人,突然卡壳。
“让开,我要进去。”李功说完这话,这人识趣地让开了路。
那妇人赶紧跟上,双手不自觉的搓着,讨好地说道:“小功,不记得你刘婶子啦!我是你刘婶啊,你李三伯的妻子。我儿子叫李洋,女儿叫李雪。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我还带着他们去你奶奶的寿宴。记得吗?”
这妇人,就是刘招娣。跟在李功身旁,絮絮叨叨一大堆当年的事情。吴筠看着都替她尴尬,没看李功根本不想理她吗?别说李功了,自己看到她都觉得犯恶心。怎么出门一趟,居然就遇上了李雪的极品娘?
见李功对她那些叙旧的话不感兴趣。刘招娣眼珠一转,突然说道:“小功,这人你认识吗?他家八辈子的贫农来的。肯定没钱坐火车的,我刚刚就怀疑他逃票躲到咱们这车厢里头。要不,我去帮你叫乘务员过来,把他赶走?”
吴筠这下真觉得他瞎眼了。没见李功正在小桌子上掏着刚买来的吃食,而他就坐在小桌子边上吗?
“好啊,你去叫乘务员过来。这里确实有一个人影响了我们休息。早点换个车厢也好。”
刘招娣本来听到“好啊”两个字,就兴奋地准备去叫人。结果,李功后面一句话,直接让她傻眼了。
“小功,你这是在跟婶子开玩笑吗?”
见李功不理会她,而是把手上跟乘务员借来的针线递了过来。刘招娣这才发现他们两人居然是认识的。
吴筠接过针线,稍微整理了一下外套,对着被撕开的口子开始缝了起来。没想到,火车上居然能借到针线,可真是方便。
刘招娣见这个样子,知道自己是得罪了李功。但是,李父跟李母又升职了,这么点委屈只能生受着。
“小功啊,刚刚是婶子不会讲话,你就原谅你老婶子一回。我跟你说哦,我家小雪入了市里冯局长的眼。这次我去市里就是去喝她跟冯局长的喜酒。”带着炫耀的语气,喜滋滋地说着李雪的丰功伟绩。
吴筠在心里头想这冯局长是哪路人物,不会是瞎了眼才看上李雪了吧!
还在想着这事儿,就见李功又拉开车厢,把头探了出去。刚好,列车员已经巡视到他们着一节车厢。
“同志,这火车上还有卧铺吗?我们车厢里头有个不认识的人一直在那试图跟我还有我朋友聊天。我怀疑她是骗子,想换个车厢。”
列车员一听,可能有骗子。跟打了鸡血一般,一把推开了整扇车厢门。果然看到刘招娣嘴巴一直葩葩说个不停,旁边的小伙子埋头缝衣服,一脸的不愉。
“同志,你在干嘛?火车上不能这样打扰其他乘客的。你的票拿出来我看看?”
列车员不客气的话让刘招娣愣了愣,然后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买了票怎么不能在这里说话呢?”
“同志,请把票掏出来。”列车员并不理会刘招娣抱怨,再次问道。
刘招娣这才骂骂咧咧的伸手进衣服里面翻找起来。可是,那神色是越来越不对劲。只见她从一脸不耐烦到震惊再到惊慌,神色变幻,像在玩变脸一般。
最后,居然不讲究的在车厢里面准备把外套都脱了。
列车员是个小伙子,一见刘招娣的动作,赶紧喝道:“你想干什么?大白天的耍流氓吗?”
“不是,小伙子。我的票跟钱包都不见了。我想着会不会夹在衣服里面。”说着,又想动手解开外套。
列车员再次阻止了她的动作。看她一脸的焦急,只得让人去把列车在叫来。好歹车长是女同志,可以帮忙处理这样的事情。
吴筠已经被她这神奇的操作弄懵了,手上捏着针看的目瞪口呆。
列车长跟一位铁路警察很快就过来了。等从列车员口中知道事情的经过后,让刘招娣先跟他们出去办个登记的手续。因为,丢钱都是她自己说的,事实是不是这样没人知道。但是,她身上没票倒是真的。
刘招娣不是一般人,一见这些人居然不准备把她掉丢的钱包找回来,立刻坐在地上嚎叫起来。
吴筠看着又一次庆幸自己是在卧铺车厢里。人少,不然又要被人围观了。
“你给我起来,就是办个登记手续,你嚎什么嚎?再打扰到其他乘客,就把你拷起来。”列车长不耐烦地道。外头还有很多事情,她不想把精力放到这样的人身上。
“我跟你说,我女儿可是要嫁给局长的。我以后是局长的岳母,你居然敢这样对我?”刘招娣对自己未来女婿那是真的信心十足。
李功看着他们还要纠缠很久,拉过一边的列车员小声嘀咕几句。然后,把行李提了,叫上吴筠就出去了。
等重新安顿好了,吴筠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哥,这个车厢不会再有这样的人吧?”
“刚打听清楚了,整趟车买到卧铺的人没多少。这车厢确定就我们俩了。”李功想到自己开开心心带媳妇回家都能遇到这样的人,他更加恼火。
安定下来了,吴筠好奇道:“那个冯局长是什么人?”
李功在脑海中搜寻市里姓冯的而且能当到局长的是哪位好汉,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人。不过,那个人年龄似乎跟李雪并不相配。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四十多的年纪。家里的妻子早就病逝了,留下一双儿女。
听完李功的描述,吴筠大概知道了李雪的选择。不过,既然已经远离的人,就不要多费心思在她身上。转而把外套脱了下来。之前车厢有外人,只能就着穿外套的姿势缝衣服,实在太过别扭了。
李功看他忙着,拿起刚买的煮鸡蛋剥了起来。剥好后喂到吴筠的嘴边。看着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的开心,他也跟着高兴起来。
五个小时的车程,在卧铺车厢里并不难熬。很快,他们就到站了。在市里下车的人比较少,吴筠终于不用再一次爬窗了。
市里有着一条条规划好的大路,还有那些密密麻麻的筒子楼,街上的人穿着都跟县里不一样。当然,手臂绑着红带子的人就更多了。
李功家离火车站挺近的,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一片家属区。这里住的都是政府家属,管理比较严格。在门口登记后,吴筠不禁四周看了看。
这楼的楼梯建得比筒子楼宽敞很多,两个人提着东西并排都不会挤,李功家就住三楼。深绿色的大铁门,以吴筠的眼光来说,挺丑的。不过,这个年代能给家里安装大铁门的,都是有点家底的。
李父、李母都在上班,家里并没有人在。
虽然是三房一厅的设计,但是,李功略过客房。自然而然的把吴筠带进自己的房间。
吴筠没有漏掉李功的小心思,想了想还是跟着他进去了。说实话,他很好奇李功的房间。在县里的房子,李功没有放很多小时候的物件,他猜应该能在这里看到。
果然,在问过李功之后,他从抽屉中找到一本相册。里头的照片虽然是黑白的,但是却完整地记录了李功从小到大的生长过程。特别是小时候穿裙子的照片,吴筠觉得特别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