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笑容凝固，暗暗嘶了一声，心道不好，昨天给忘了。
他态度很好地跟老罗商量：“对不起老师，我昨天忙忘了。而且这发型和发色我保持了一年了，有点儿舍不得，老师你能不能再给我一天跟它告别。”
老罗一脸冷漠，直接拒绝道：“告别什么告别，中午就剪。”
陈浔在原学校皮惯了，下意识讨价还价：“那下午放学剪可以吗？”
老罗：“不行，中午放学就剪短再染回去。”
陈浔还想争取一下：“我……”
老罗瞥了他一眼：“我说剪就剪。”
班里的同学齐齐停下了读书声，屏着呼吸观望班门口的对峙，眼神充满了猹的光辉。
陈浔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挺过分，打算再象征性垂死挣扎一下，不行就算了：“不是……”
老罗看上去已经耐心告罄，打断他：“你爸交代了，你到底……”
你爸交代了……
陈浔突然一阵恍惚。
男人恶狠狠的话好像还回荡在耳边。
“陈浔我告诉你，别以为没有老子你还能狂。老子说什么了？不准打架！你听不懂人话？”
“呦，哼什么，你还有理了？就算他们不对，你不能换一种解决方式？你非要把人揍进医院？”
“行啊，那我也这样解决，看我今天不抽死你！”
……
在无数次的争执和不欢而散下堆积的矛盾在那一刻爆发，装修华美的客厅一片狼藉。少年的手本就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身上很快又添了新伤。
他完好的另一只手撑着地，一声不吭喘着气，沉默又固执地反抗着。
……
——“你爸交代了……”
“怎么又是他！”陈浔听到这个，逆反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他的肋骨仿佛还隐隐作痛，“我还就不剪了。”
说罢拨开叶清之，满脸阴沉地走了。
叶清之靠在门上，看着说翻脸就翻脸的陈浔，有些目瞪口呆。
昨天相处看起来脾气还挺好的呢，现在这是……
叶清之看了一眼老罗，谨慎发问：“老师，要不要我去把他叫回来上课？”
老罗看着陈浔的背影默了一会，有些苦恼地捏了捏眉心，摇头：“不用，他爱上不上。”
叶清之茫然道：“啊？”这么酷的吗。
老罗没有多说：“他要奋起还是堕落你能管的着？别理他，回座位上去吧。”
叶清之：“……行吧。”
老罗说完就去办公室了，叶清之和汤伟斌何家荣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茫然，汤伟斌眼里还有一丝崇拜。
叶清之扫视了一圈班里的同学，发现他们基本上都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有几个明显被震惊了，居然还有几个男生脸上写满“卧槽陈浔真他妈牛逼居然和老罗正面刚”的赞叹。
叶清之：“……”这些人怎么回事。
叶清之默默走到最后一排坐下。一二节是老罗的连堂课，陈浔影儿都没见。
……
上课铃响之后，老罗秉承一贯的酷哥作风，上来就宣布了一件事：“这星期四和星期五摸底考试，考察一下你们暑假有没有好好学习。”
底下一片哀嚎。
“不是，老班，这才刚开学呢咋就考试啊……”
“就是，早忘了啊。”
“求求你们放过孩子们吧……”
老罗不为所动：“摸底考不是刚开学考还想什么时候考？本来还是得就这两天考的，主任改主意了，给你们两天重温一下，偷偷高兴吧你们。”
然而大家并没有多高兴，在学生对考试的天然抵触力作用下，两节课听得病恹恹的。
叶清之心不在焉地听了一会老罗讲三角函数，觉得没意思，摸出一本五三开始做。
结果这次做的时候意外的感觉有些烦躁，化简错了好几步。
叶清之划掉了大题目解出来的负数解，心里莫名地就想到了现在不知所踪的陈浔。
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在干嘛。
说翻脸就翻脸，还挺暴躁。
听了两节课以后，陈浔才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一声不吭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叶清之听到动静，从题海中抬头，带着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好了？”
陈浔看上去和平时差不多，就是声音有点闷：“好了。刚刚吓到你了吧？”
叶清之迟疑了一下，老实答道：“有点儿。”
陈浔往桌子上一趴，头枕在手臂上，侧过头看着他，声音听上去也很懊恼：“我……我脾气一直不怎么好，这几年算是稍微好了些吧，不过有时候急了还是会控制不住。吓到你了，对不住啊。”
陈浔今天没有扎小揪揪，一头偏长的黄毛垂下来，挡住了一半的眉眼。他的校服还没到，穿的是一件黑色的私服，抬眼时不经意流露出几分痞气，整个人看上去又酷又颓废。
陈浔说完之后就静静地看着眼前白净的男生。
跟老罗翻脸之后，他去学校操场上坐了两节课，一边平静心情一边反思。
他知道老罗就算态度强硬，也是为了他还有学校规章制度着想，他那一通火根本就不应该朝老罗发。但是一想到他爸又各种叮嘱老师，而老罗又代替他处处管着自己，就有憋不住的烦躁。
不知道是烦他爸，还是烦他自己。
总之就是很丧。
陈浔此刻趴在桌子上，配着那有点闷的声音，叶清之居然觉得此人现在像只难过的大型犬。
叶清之心说亏得这人帅得人神共愤，不然这造型妥妥的非主流忧伤boy。他心里毫不留情地槽着他，却鬼使神差地凑近了些，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随口安慰道：“没事，谁还没个叛逆期了。”
揉完之后两个人都愣了愣。
叶清之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味，有些尴尬地把手垂下来，暗骂自己瞎上头。
怎么才认识两天就上手摸了，何况暴躁老哥的头是想摸就摸的吗，万一等下被打了呢。
陈浔看着眼前干净白皙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脑子里很不合时宜地觉得这只手很熟悉，熟悉到他产生了一种近乎荒谬的想法。
陈浔愣了好一会才憋出一句：“你知不知道有句俗话叫老虎的头不能摸？”
叶清之还在心里骂自己，闻言偏离重点：“不是老虎屁股不能摸吗。”
陈浔一脸震惊：“你居然想摸我的屁股？！”
叶清之：“？？？”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陈浔一本正经地慨叹：“我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样的人。虽然我们可以成为好兄弟，但是我真的不能给你摸。”
叶清之被陈浔的逻辑折服：“……谁他妈想摸你屁股了，滚。”
陈浔欣赏了一会叶清之无语的样子，才轻声道：“谢了。”
之前有的那点忧伤颓废的气氛被陈浔这么一打岔顿时没了，叶清之无力地摆摆手，心说谢什么，克制一下你的思维别乱发散就行了。
周围的同学见陈浔回来了，都不动声色观察他们这边，希望还能吃到新鲜的瓜，看到叶清之和陈浔谈笑风生，仿若无事发生，他们纷纷露出了仰视大佬的神情。
闹了一阵，见陈浔的情绪基本恢复了，叶清之提醒他：“后天要摸底考。”
陈浔是转校生，叶清之也不知道他成绩怎么样，总之看他的眼神挺殷切的。
虽然陈浔一头不正经的黄毛，还有两个风骚的耳洞，但万一他是个可以和他一决雌雄的高手呢。
陈浔：“嗯？”
叶清之看着他满脸“然后呢有什么事吗”的茫然，无力道：“就提醒你这两天复习一下。”
陈浔：“嗨，我以为啥事儿。考试就考试啊。”
“……”叶清之斟酌了一下，问他：“莫非你……”是个复习都拯救不了的学渣？
陈浔点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心态超好的，考试什么的根本没在怕的。
叶清之不想让这份宝贵的同桌情谊有什么恶化，于是绞尽脑汁夸了一句：“你这份信心非常可贵。”
陈浔笑道：“对吧，做人就是要自信。”
叶清之觉得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陈浔：“同桌你怎么愁眉不展的。”
叶清之没吱声，心说我在想要不要给你补习一下以示同学友爱。
叶清之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看见陈浔掏出手机，打开了吃鸡的游戏界面。
叶清之：“……”算了，估计补了也没用。
陈浔邀请他：“同桌，要一起玩吗？紧张刺激又有趣，男人的游戏。”
叶清之把注意力放回题目，无情拒绝：“不了，我想做会题。”
陈浔遗憾地哦了一声，然后就专心玩游戏了。
叶清之默了一会，继续埋头刷题以平复自己的心情。刷了半张卷子之后抬头看了一眼陈浔，发现他的手机屏幕已经黑了，而他本人正倚着桌子，单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眼神放空，脸上常有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叶清之用笔戳了戳他：“陈浔？”难道这人刚刚没有忧伤够，要再来一轮吗。
陈浔回过神，应道：“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