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无为 (粱京)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出院了就代表他能正常的生活了吗？不，这不能代表，他知道自己有什么病，病到哪种程度他都能感觉到。
　　原本他把药瓶摆在了床头的桌子上，陆西畴看到后“啧”了一声，收了起来，在储物间找到一个大号收纳盒，刚好可以放下所有药。
　　收纳盒有两层，第一层是他该按时吃的药，第二层是安眠药。陆西畴指着安眠药说：“这药能不吃就不吃了，睡不着我就陪着你。”
　　因为林行休已经有自杀的“倾向”，医生把给他开的安眠药剂量减少了一半，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后果，这样对谁都有好处。
　　他起身去客厅倒了一杯凉水，喝了一口，进入肠胃里很舒服。他端着杯子找到了收纳盒，直接开了第二层，看着塑料药瓶发呆，扣着瓶身上一个一个的英文单词。
　　奇数是吃，偶数是不吃，翻译完最后一个单词，是偶数。他学会了认命，打开瓶盖倒出几粒，喝水送下，然后躺在了床上。
　　果然，手表提示00:00时，他还是完全没有睡意，睡不着他就会烦躁，他就会觉得自己在跟全世界上的人“逆行”。
　　甚至有时候，林行休会觉得自己活着就像是在浪费资源。接近天亮时，林行休才有了睡意，表现的很好了，最起码他睡了20多分钟。
　　他没起床，在等着陆西畴来，制造一个假象，让自己看起来一觉睡到自然醒。
　　陆西畴来的很早，还带了早餐，他进门时示意哈仙不要发出声音。抱着哈仙，蹑手蹑脚地打开门，把哈仙放了进去。
　　哈仙这么长时间没见到林行休，还记得他的味道，它回到这个家已经很兴奋了，再嗅到妈妈的味道，他就“汪汪汪”地叫起来。
　　跳到床上，开始舔林行休的脸。
　　林行休在他们进大门时，就已经知道了，他只是闭眼装睡，然后再假装被哈仙闹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说：“哈仙啊。”
　　“哈仙，下去！”陆西畴推门进来，假装呵斥道：“妈妈还没睡醒呢，先出去！今天太不乖了！”
　　哈仙以为爸爸真的生气了，动了动屁股上那一坨爱心，林行休轻轻地笑了笑，这个笑是真的稍纵即逝。
　　“来这么早啊。”林行休作势要起身，陆西畴把哈仙关在门外，说：“先别起来。”
　　“当然是想你，我昨晚连夜补课，今天一早就去你爱吃的铺子买早餐。”陆西畴脱掉了拖鞋，上了床。
　　“你别……唔……”林行休还没说完，陆西畴就欺压下来，贴在了他的唇上，林行休撇眉，他似乎有些有些反抗，陆西畴也不是没察觉到，他只是不想那么快分开。
　　两个都是17岁的男生，房间里的气温开始升温。这次是陆西畴先分开，他撑着胳膊看着红了脸和眼眶的林行休，心里不是滋味，两种滋味。
　　陆西畴揉了揉林行休的头发，说：“哎，起床，一会吃完饭就去玩。”林行休洗漱，陆西畴就倚在门框上看着他，他吃早饭，也是拖着脸看着他。
　　“我……还能去上学吗？”林行休喝了一口豆浆问。陆西畴像是被点到了，他说：“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家自学成才。”
　　他去学校就得面对更多东西，学校会怎样传他，可想而知。林行休摇摇头说：“再说吧。”
　　陆西畴看了眼时间，给林行休挑了一身衣服，然后满意的点点头，说：“这样才帅气，朝气蓬勃！”
　　他已经很久在人多的地方走过，这会让他觉得紧张，也会时不时地走心。陆西畴要带他去看皮影戏，是米伯郡爷爷演的。
　　剧情很精彩，林行休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句词也没记住，只听到了收场时的掌声和欢呼声。退场后，陆西畴带他去了后台见了米伯郡的爷爷。
　　米爷爷已经66岁了，他非常热爱皮影，更是制作了很多种皮影。皮影被分门别类地摆在透明的展示架上，有古代神话人物，也有西欧的人物，最后一个架子是卡通人物。
　　“小陆来了！”米爷爷的声音却是惊人的温和，刚刚在台上表演时声音很浑厚。陆西畴笑着走了过去，从包里拿出一盒茶叶。
　　“爷爷，这次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一个呢。”陆西畴拉过林行说：“这我们学校年级第一，我的……好朋友。”
　　米爷爷戴上了老花镜，仔细的打量着林行休：“那这脑袋壳儿得顶小米十个吧？哈哈哈。”陆西畴也跟着笑起来。
　　“爷爷好。”林行休问候道。
　　米爷爷坐下跟两人讲了皮影的起源和历史文化，陆西畴附和的头头是道，林行休只在恰好的时机点头认可。
　　到了饭点，米爷爷留下两个人回家吃饭，说奶奶做了纯正的川菜，一般人吃不到，陆西畴和林行休正想拒绝时，米伯郡背着包回来了。
　　还没进门就爷爷，爷爷的喊，整的像是葫芦娃救爷爷一样，如果不是真爷爷在此，陆西畴绝对会答应一声，以免孙子找不到爷爷再给急哭了。
　　米爷爷半天才应了一声：“哎，叫那么大声干嘛？爷爷又不聋！”米伯郡哈哈笑着进来屋，看到坐在沙发边上的陆西畴，打趣道：“哎，这位爷可是稀客啊！”
　　转眼间看到里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脏话脱口而出：“卧槽？里面那位大爷更是稀客！”不顾米爷爷骂他口吐芬芳，他先拉着陆西畴小声嘀咕：“林行休怎么来了？”
　　陆西畴只是对他一笑，这他妈就是所谓的迷之微笑？！
　　米伯郡来了，他俩就注定走不了了。原本定在海边的餐厅，陆西畴也在去往米爷爷家时，在车上取消了。
　　剧院离米爷爷家不远，米爷爷跟米伯郡一家分开住，老两口住在家属院里习惯了，院里的邻居也都处了几十年，也不想搬到高楼大厦里住。
　　米奶奶总说，别说我是没文化啊，住在高楼上，下脚不着地，上头挨不住天，心里不踏实。
　　等他们一行人到家时，陆西畴和林行休走在最后面，有邻居出来打招呼，陆西畴察觉到了林行休的异样，拉住他的手，轻轻摩擦着他的大拇指指腹说：“你相信我，米伯郡奶奶人好，像我外婆一样，总之把她当做你奶奶就不会错。”
　　打电话时，奶奶听说小陆和同学要来，激动的不得了，老早的就摆好碗筷，等着他们回来。这会正站在门口，穿着围裙跟他们挥手。
　　“小陆！”奶奶喊着，奶奶很喜欢他，能说会道每次都把奶奶哄的开乐呵呵的。
　　米伯郡撇嘴抱怨，说：“谁是亲孙子啊？”奶奶连忙拉住米伯郡说：“哎，都是奶奶的心肝！”奶奶看到旁边的林行休，问：“这就是小林吧？哎呦真俊！眉清目秀的，就是瘦了点。”
　　爷爷冲林行休伸出一个大拇指，说：“呦，你别小看小林啊，这小子脑袋瓜机灵着呢，能顶小米十个呢！”
　　林行休问过好，被奶奶拉住进来屋。期间林行休求救似的回头看着陆西畴，那人却是冲他挤眼，意思是没事，奶奶就是那么热情好客。
　　他们一行人围着圆桌子坐下，这种氛围是林行休和陆西畴很少体验的，一个是家里的规矩，一个是家庭各条件都不允许。
　　说实话，林行休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但只是以前。现在他坐在这里，就像是煎熬。不过他的演技很好，表面上还是欣然接受，在尽力的融入进去。
　　奶奶是个地地道道的四川人，能吃辣。陆西畴给他说了几样桌上不辣的菜，林行休还是吃了几口就觉得辣的受不了。
　　奶奶看到林行休的样子，和他伸手夹菜露出袖管的绷带，突然放下了筷子，离开了饭桌说：“我忘记关火了，关个火去。”
　　爷爷笑道：“没事儿，奶奶记性不好，连我们结婚多少年了，都数不清楚！”奶奶在厨房里听到有人说她坏话，在厨房里冲了爷爷几句。三个小孩也跟着爷爷笑了。
　　奶奶关的这个火，时间似乎有些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厨房灭火，米伯郡说他去看看，奶奶已经端着两盘菜出来了。
　　“奶奶，桌上的菜已经够吃了，怎么又做了两个！”米伯郡彻底怀疑自己是不是亲孙子了。奶奶下一句更让他怀疑。
　　“又不是给你吃的！”奶奶端着才略过米伯郡，笑着把菜放在了桌上说：“喏，小林，嫌辣就吃这个，吃太多辣的也不好，今天是奶奶冒失了，不该做那么多辣的。”
　　林行休站起来，连忙起身摆手说：“谢谢奶奶，冒失的是我才对……是我初来乍到了。”奶奶握住他的左手腕，说：“这孩子，跟奶奶客气什么！”
　　两个菜都是下米饭的菜，林行休夹到碗里，鼻尖有些发酸。陆西畴在桌下碰了碰他的腿问：“怎么样？奶奶很好吧？”
　　林行休呼出一口气，点头道：“嗯。”
　　爷爷奶奶让他想起了林景堂。
　　吃过饭，爷爷被奶奶支配去刷碗，自己坐在客厅里跟三个孩子聊天，还让陆西畴拉了小提琴，这琴是陆西畴送给奶奶的。
　　他第一次来米爷爷家，奶奶听说陆西畴小提琴拉的很厉害，就问她现在学还晚吗？陆西畴下次来的时候，送了奶奶一个小提琴，奶奶高兴的跟广场舞队的奶奶炫耀，说这是她一个好孙子送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