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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眼 (北南)


  梁承预订了一幢观景绝佳的小别墅,靠山面水。他们放下行李休息了一会儿,商量要不要上山。
  乔苑林翻阅一本游玩手册,云栖山顶有一座抚云台,缥缈密云触手可及,网友评论说不去山顶等于白来一趟。
  身体的缘故他很少旅游,而且都是在市区景点逛一逛,他想爬山试试,却担心体力支撑不住。
  应小琼说:“怕什么,难受让梁承给治呗,大不了中途咱们下来。”
  “是啊。”郑宴东道,“再大不了让梁承背着你啊。”
  乔苑林感觉这俩人在起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地说:“万一我累死在山上,大不了宴东哥给我验尸,回去在海鲜汇摆席。”
  梁承眼皮都跳了:“祖宗,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收拾好装备出发上山,乔苑林套了件纯白色防寒服,远看如一只飞落青山的鸽子,他举着单反,随便拍都是美景。
  梁承拎着矿泉水护在后面,严格地说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旅游。在英国也曾四处游荡,寻人为主,一次一次未果后对异乡再无兴趣。
  爬了一段,乔苑林只顾自己走,不搭理人。梁承明白对方尚未完全脱敏,就像术后的患者,顽疾根除,但一时半刻还不能离开重症监护室。
  于是,梁医生追近一点,呵护道:“累不累?”
  乔苑林停下拍一棵歪脖树,摇摇头。
  梁承立在旁边,分辨枝头的野果,说:“能吃,可能会酸,超市卖的大的是嫁接改良的新品种。”
  路过一丛花里胡哨的蘑菇,梁承说:“这玩意儿有毒,主要分布在气候湿润的南方。”
  灌木丛开满蓝色的花,梁承道:“多年生草本,四季都能开。”
  乔苑林心想,这他妈是生物实践活动吗?当年走之前,这个浑蛋留给他一份整理好的复习资料,多少个长夜,他一边睹物思人一边含泪学习。
  塞上耳机,他一脸“少烦我”地走了。
  梁承无语,拧开矿泉水灌了一口,应小琼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不会哄人就别哄了,怪逗乐的。”
  郑宴东建议道:“自己不会,可以跟别人学。”
  梁承看见一对度蜜月的小夫妻,女生蹲在花丛前拍照,男生摘下一朵花簪在她的鬓间。他有了主意,大气地薅下十几枝。
  山间有用来小憩的木屋,乔苑林累了,停下一转身,见梁承一米八八的身高格外醒目,穿一身黑,用开膛的一双手在神情严肃地编织一顶蓝色花环。
  他忍不住了:“你干什么?”
  梁承说:“给你戴。”
  乔苑林忽然觉得这个人与平时不太一样,有点笨,有点怯,相识以来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晃神的片刻,梁承编好了,将花环压在他的发顶。
  能闻见香气,他没动,只放肆地恃宠而骄:“我没劲儿了。”
  梁承当真背上他,一阶阶走得很稳,花环垂下的叶子蹭在彼此的脸颊之间,痒,他很轻地笑了。
  “超人。”
  “嗯?”
  “我骨头重了,如果坐肩还能撑住吗?”
  “没事,我的肩膀更宽了。”
  乔苑林趴在那片肩上,将一只耳机塞给梁承,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是《滚滚红尘》,他早就记牢了。
  爬过一大半,别人疲累时乔苑林攒足了力气,他下来自己走,山中的石阶变成盘山栈道,峭壁边已经有淡淡的浮云。
  他脚步不快,但把梁承落后了一截,等人追上,说:“你好慢啊,用不用休息?”
  梁承回答:“我恐高。”
  “恐高住五十二楼?”乔苑林不信,抬手挡住阳光,“好晒啊,我恐日。”
  梁承:“你再说一遍。”
  乔苑林察觉说错话,往前走了,梁承瞥向高耸的断崖,将额头的薄汗一把揩掉。
  快到山顶,风越来越大,通往抚云台有两条路,一条是石阶,另一条是更快捷的高空索桥。
  大部分人选择过桥,应小琼和郑宴东先过去了,乔苑林停下等梁承,掏出那本没看完的游玩手册。
  当地流传着一则神话故事,一个仙子爱上了凡人,被困在云栖山上。对方答应会来,仙子便日日在桥上等候,可直到百年,凡人至死也没有出现。
  惩罚结束的那一天,仙子恢复自由,却从桥上纵身跃下坠入了诺湖。
  乔苑林不禁走上索桥,实在太高了,望不见万丈之下的湖水,他走到桥尾,举起相机想拍一张留念。
  按下快门的一刻,梁承出现在桥头。
  贴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梁承脚步沉重,僵立着等一阵阵心悸平复。桥下的苍翠深不见底,他看一眼,冷汗刷地沿着鬓角流下。
  乔苑林挥手大喊:“哥,我在这儿!”
  梁承踏出一步,瞳孔盯着乔苑林缩紧,继而涣散只看到一片模糊的白色,他踩在桥上,拖沓却不肯停止。
  乔苑林放大镜头意识到不对劲,难道恐高是真的?
  这时,梁承走到一半,黑色皮靴敲出咚的一声,终止了紊乱的脉搏,他整个人颤巍巍地跪倒下去。
  乔苑林心脏骤紧,终于明白梁承不寻常的笨拙和胆怯是因为什么。他把东西全部丢下,低头时一股大风吹掉了花环。
  豆大的汗珠不断砸下来,梁承撑着桥面的双手青筋暴起,他站起身,倾斜着朝飘落在桥边的花环走过去。走向一侧,深渊避无可避地镶嵌在眼下。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乔苑林恐惧地喊:“梁承……不要!我不要了!”
  愈靠近绳索,深渊避无可避地嵌在眼下,梁承呼吸粗重,他弯下腰,发麻的手指几乎勾不住那一圈茎叶。
  他艰难地捡起来,乔苑林只距他一步之遥,他莫名安定下来,一点点恢复清明。
  乔苑林吓得咽口水:“你怎么样?”
  梁承陡然笑了:“我不害怕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乔苑林埋怨般,“为什么要来爬山?我们回去,下山去哪里都好,我陪你回去。”
  梁承唇色苍白,却如释重负,在月台上他料到乔苑林会难受,来这座桥上也是他计划之中的痛苦。
  重逢以来他做了很多事,明的暗的,试探或示好,他企图开启一段新的关系,然而始终没清清楚楚地解释当年的遗憾。
  他有三个噩梦,一个是怕酸,记事起养父第一次打他,他不吭声,赵建喆就打到他呕吐了一地酸水。他被踩在那片污秽里,从此闻见任何酸味都会想吐。
  他曾经嗜痛,因为伤口多了,他尝试喜欢上痛的感觉,这样疼痛无眠的长夜才能不那么难捱。
  五岁那年赵建喆抓着他的肩膀按在窗边,要把他丢下去,半边身体悬空,耳边是要他粉身碎骨的威胁。
  杀了人的那一刻,与其是解脱,梁承更觉得像是结束。他瘢痕累累的生命不必再挣扎,添一道罪名,用绝望买断了绝望。
  可偏偏那一天,他遇见乔苑林,救了乔苑林。
  他在二监里有了念想,他反反复复思考自己究竟是好是坏,落入死胡同死循环,差点疯掉。
  他一刻也没忘记过乔苑林,相反,他琢磨最多的就是那个孩子,活下来了吗?康复了吗?会否感谢他?
  他同一天杀人、救人可不可以抵消罪恶?
  他甚至幻想过某一天再遇见那个小孩儿,那他一定要掩饰住卑劣的前科。他不敢停止读书学习,维修电器也认真钻研,连看金也愿意尝试。
  好比在彻底落下的幕布上割开一条缝隙,些微亮光透进来,不至于完全漆黑,他感觉自己还有一点救。
  后来他出狱了,生活自由而茫然,直到毫无征兆地再次见到乔苑林。
  梁承那一刻才认识到,他根本没有承认的勇气,他不肯展露一丝一毫,不想做一个有污点的救命恩人。
  那段时光里,他不敢上天台陪乔苑林一起看星星。
  他不接受乔苑林分享的梅子梳打。
  他养仙人球,是偷偷扎指尖缓解嗜痛的怪癖。
  一无所有只有一身隐埋的疮疾,梁承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可乔苑林又倔又勇,非要凑近他,还要喜欢他。
  他其实并不爱吃牛奶汤圆。
  之所以失神,是他在想乔苑林就像干净的白汤圆,而他是一颗烂石头。
  那个雨夜在国道边的小旅馆里,乔苑林伏在他背上,说他是个好人。他的心结,痂一样的疙瘩扣终于消失了。
  也许,是乔苑林救了他。
  这些年,梁承努力做一个普通人,重新读书、做医生、联系亲友,付出加倍的辛苦过上正常的生活。
  他现在可以吃话梅了,不会再干呕。仙人球养在办公室,众目睽睽下能忍住自虐的欲望。住五十二层,下一次可能有勇气走到窗边。
  索桥在大风中轻轻摇晃,梁承松开绳索,朝乔苑林伸出手掌。
  “你在七中等我的时候,而我也在牢笼里想你。”梁承说,“你从来不是什么罪恶,乔苑林,你最特殊,从一开始就是。”
  乔苑林被吹红了眼,视野变得模糊。
  梁承走近他:“因为你,我享受了从未有过的快乐,一边心惊胆战会败露过去,一边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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