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个澡。”裴杨从床上意犹未尽地翻起来,“难得都有空,一块儿看个综艺。”
别人都连麦打游戏,他们连麦看访谈类综艺。
恋爱好难哦。甄懿挠挠脸。
甄懿决定假装和裴杨连麦看电视,实际上刷点猫猫狗狗的小视频,顺便吃袋原味薯片。
一个礼拜后,甄懿收到一个包裹。是某购物网站寄来的。
甄懿一边穿鞋,一边给裴杨打电话:“是你买的吗?是什么东西?”
“嗯,你自己看。”
送快递的小哥估计还刚上岗不久,找不到甄懿住的公寓楼,只说自己在附近的药店。甄懿想着不过一百米,那就自己去拿吧,省得在电话里绕来绕去。
甄懿步行去药店,快递小哥对着单子,“是甄懿吗?”
他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到后面有人喊他名字。
他下意识回头。
一个高壮的男人站在后面,像黑沉沉的铁塔。不知三十还是四十,皮肤粗黑到辨不清年纪。眼睛是眯缝的,看着有些匪气,似乎很喜欢和人称兄道弟。
“甄懿,你不认识我了?”男人笑笑。
这一笑,甄懿记起来了,脸色有点发白,抱着快递纸箱的手有些不稳,险些脱手坠地。
他得意地笑:“你记起我了。”
甄懿没有急赤白脸地否认或者撇清关系,他气定神闲,脉脉的春波眼向上睨着他,没有重逢的喜悦或者厌恶,只有彻头彻尾的冷漠。
“张峻。”
张峻看到甄懿,分明是老同学,还是个男人,但是莫名其妙就是有点紧张,不是瑟瑟发抖的紧张,那种紧张是从下半身蔓上来的,他咽口唾沫,“同学会也没见你来。听几个同学说你读研了,毕业了吧,在市里上班啊?”
“嗯。”甄懿显得很冷淡,转头跟快递小哥确认单子后签上名字,搬着箱子准备离开。
“我帮你搬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张峻还是笑,“我做药代呢。收入还不错,刚买了车。”
“不用。”甄懿避开他的手,警惕地看着他。
张峻依然在笑,好像没有坏心思,无奈地责备他,“老同学之间,这么客气干什么?”
甄懿觉得恐惧,好像自己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张峻用普遍意义上的同学情甚至友情胁迫着,不顺从,就是开不起玩笑、不合群、冷血、敏感脆弱。
张峻的手已经放在了箱子底部,“我来拿吧,你家就在附近吧,请我喝杯茶呗。”
快递小哥还没走,觉得这两人交流举动有点奇怪,又因为两人体型相差悬殊,留了个心眼,奇怪戒备地看着张峻。
张峻自然发现了,还是笑眯眯地对快递小哥说:“我们老同学,还睡过一屋呢。他就是有点害羞。”
快递小哥皱皱眉,也就没打算管闲事,背着包打算走人。
甄懿心悬着,胃部失重般地酸液上涌,那些狎昵近似于猥亵的行为,那些故作亲昵的调笑像旧电影,一帧一帧从他脑海里滑过,让他又应激性地想吐。
“放手。”甄懿皱眉看他,不想再扯熟或者不熟,“再碰我,我就报警。派出所就在药房后面。”
“甄懿,你疯了?”张峻目瞪口呆,“有必要吗?”
甄懿不和他扯皮,坚定地说:“有必要。我会报案,拒绝口头调解,要你做笔录,被反复盘问。”
张峻边听边笑,最后简直是嗤笑:“警察还管老同学叙旧?”
“如果我说是性骚扰呢?”
“......甄懿,”张峻沉着张脸,“老子是男人!”
药房老板一看有人在自己店门口吵起来,息事宁人道:“行了,都别吵了,还让人做生意吗?”他看一眼张峻:“人不想理你,你攀什么关系?老同学就嘚瑟?谁还没百八十个老同学了?谁都请家里坐坐啊?”
他看甄懿文雅清秀,长得白净,像个斯斯文文的知识分子,张峻又长得五大三粗一脸凶相,判断上倾斜得更加严重,对张峻说:“快走!这么熊个男人,腆着脸堵人家小青年,我看是得听警察同志教育教育。”
张峻辩不过,瞪了药店老板一眼,又感情复杂地看了甄懿一眼,悻悻地走了。
甄懿向药店老板道声谢,搬着箱子转身离开了。他回家后就开始洗手,仔仔细细打了三遍肥皂,把十根手指头都洗白了才停手。掏出手机,发现裴杨已经给他打了两个电话。
甄懿一边拆包裹,一边开了回电免提。
“怎么没接电话?”裴杨问。
纸箱里是个鞋盒,他打开,是某运动品牌的限量新款,简约漂亮的白灰拼色,他翻过来一看,是自己的尺码,捧着鞋说:“刚刚有点事情。你怎么给我买了双球鞋啊?”
“试试。”
甄懿穿上,系着鞋带,“大小刚刚好。”
“我也买了一双一样的。”
甄懿没反应过来:“官网两双打折啊?”
“......当情侣鞋。”
甄懿心里泛着甜蜜,看看脚上的新球鞋,突然想起十七岁的自己。
遥远而陌生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或者说破壳而出。
第34章
盛夏,新的校服衬衫,不好意思像妈妈开口要的新运动鞋,还有新的学校和班级。
甄懿衬衫袖管里靠着上臂的地方还绑着吊丧用的黑布,整个人瘦得有点脱相,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时候声音有点轻,好像没睡醒,不过在一众满脸青春痘和皮肤粗黑的青春期男孩儿里,他白净清秀得太出挑。
第一节 语文课后,有同学问他:“你为什么要在高二转校?好奇怪啊?是犯错被退学了吗?”
“不是。”甄懿显得很不配合。他其实还在原来的高中拿一等奖学金。
他把一周课表抄在课桌上,新的水杯接满水放在右上角,一切似乎和之前没有不同,新的高中生活就这样不咸不淡不能说愉快地开始了。
下午第四节 课铃声响过,紧接着是晚餐和持续到晚上九点半的晚自修。
甄懿向班主任请假,回了一趟家。
妈妈坐在新家的桌前,餐桌上摆着一条红烧鱼还有番茄蛋花汤。原先的晚餐总是三菜一汤,可是现在少了一个人。
米饭,盐,冰箱里的啤酒,主卧的衣柜,妈妈的床,它们的二分之一已经随着父亲离开了。
“妈妈。”甄懿还背著书包,站在玄关喊她。
他不敢进来。
“宝宝,过来吧。”妈妈对他招招手。
他才终于走过去。
“日子不会很难。”妈妈给他搛块鱼肉,哭了好多天,鼻音很重,“我换了工作,宝贝换了学校。我们得开始新生活。但是记住,你的爸爸,我的丈夫,是在工作的路上意外去世的。他一辈子都想让我们幸福快乐,他是好男人,好父亲。所以,我们偶尔也聊聊他吧。”
甄懿一边吃鱼一边掉眼泪。
他好像是一夜之间长大的。
后来,在学校里遇到了糟心事情,成绩波动或者人际关系紧张,他都没有和妈妈说,他自己就处理得很好。
只有一次,张峻半夜里上完厕所,突然就好像梦游似的躺在了他的床上。
甄懿吓得一动不敢动,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微弱恐惧地喘息着,好像从黑暗里会伸出某只多毛的粗壮的手,那么理所当然地落在他的手臂、肩膀、脖颈,甚至是脸和大腿上。
如果他尖叫,宿舍里正打着呼噜的男同学会帮他吗?
还是若无其事地说,不过是睡一张床而已,怎么那么事儿逼啊?
这么过了一夜,张峻似乎只是认错了床,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但是甄懿的情绪崩溃了。
他偷偷请假回家,没有告诉妈妈。打车回到家里的时候,玄关处放着双女士中跟黑皮鞋。
甄懿愣住,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发现夜班回家的妈妈和衣躺在床上,身上的衬衫和包裙都有隔夜的褶皱,脚上的薄丝袜破了好大一个洞,狼狈得要命。
他走近,发现她闭着眼睛,似睡非睡,痛苦地呢喃着,在睡梦中尽情地向自己去世的丈夫诉说思念和生活的琐碎。
一个房间里只能有一个崩溃的人。
甄懿在家里喝了杯水,又给妈妈烧了壶热水,没有停留,又回了学校。
这件事情,甄懿直到高中毕业上了大学都没有跟妈妈提起。也一辈子都不打算提起。
他本能地想把和张峻有关的所有记忆都剔除掉,一百多天,很多个失眠的夜晚,教室里近乎离群索居的学习生活。
可是当他再次看到张峻的时候才知道,长大并不意味着战胜一切。时间也有它的疏漏无奈之处。
他对于张峻依然有本能的恐惧,不是来自于肢体暴力,而是来源于不容拒绝的语言绑架。
甄懿不可以说不,否则就会被贴上很多标签。
“甄懿?”裴杨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怎么了?”
“没什么。”甄懿回过神,看了看他们的第一双情侣鞋,笑容温淡,“好看。”
“我想送你鞋子,但是我的同学说,第一件礼物最好不是鞋子。”
“嗯?”
“说是坏兆头,会送恋人离开自己。”裴杨顿了顿,很笃定地说,“这是封建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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