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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界纵容 完结+番外 (就不告诉你)


  宗骋野胸口同胃里不再那么难受了。他偶尔会垂着眼睛飘侧脸冷峻的罗璧。但是夕阳下,璀璨的蜂蜜一般的光线将他勾勒得柔和雅致。
  司机师傅没头没脑地下了岗,坐在后座上起先还是那么兴致勃勃地谈话,可罗璧不再像之前一般事事都回应了。司机师傅也就渐渐安静下来。
  宗骋野撑着头,盯着罗璧的脸,竟在摇晃中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再醒来时车已经驶入了县城道路,水泥同车轮摩擦的声音舒缓悦耳。天已经完全暗了,一点紫灰色抹在天边。
  司机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车,车里只剩下罗璧和宗骋野两个人。
  不多时,车绕过七扭八弯的街道,停在一栋老式居民楼前,路上没光照,暗漆漆的,废弃的塑料垃圾和鞋子被乱扔在街上。
  但居民楼周围干净整洁,透过窗户可见几户人家明黄的灯,映在玻璃板上。
  宗骋野知道自己该下车了,但他抵着门把手,并不动。
  罗璧也不催促,他好像又变得善解人意起来。
  引擎停止转动,街道里是傍晚后的安静,锅铲声音没了,小孩放学回家的兴奋劲也消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让人向往的家的烟火气。
  宗骋野手指动了动,突然轻声问:“万一她不喜欢我呢?”
  他小声问:“她会不会不喜欢我的长相?”
  “万一、万一她更喜欢女孩呢?”
  “我妈妈当时是不是做错了很多?”
  “……”宗骋野越说越急,最后就像大坝开闸,问题和慌乱顺着水“轰隆”地流。他惊慌失措地回头看罗璧,不抱希望地问:“我是什么样比较好?”
  寂静中,罗璧笑了笑,他的手抚上宗骋野粗硬的头发揉捏,轻声说:“不重要,是你就可以了。”
  宗骋野愣住了,仿佛被这句话砸得晕头转向。他嗫嚅着问,什么样都可以吗?
  “是。”罗璧手心的热度就像火种燎人,抵在宗骋野的后脑勺上,眸中柔意似月似水,竟给了宗骋野一种奢想中的错觉,他说:“一直都是。”
  作者有话说:
  春天快乐!谢谢观阅,鞠躬!


第8章
  车到得晚,十一点多,老人家早就进入梦乡。
  上了二楼,斑驳的水泥墙上贴了炭笔画的小广告,楼道内逼仄昏黄。罗璧轻车熟路地从压了几本旧书的牛奶箱上取下一枚钥匙,打开了门。
  宗骋野屏住呼吸,探头往里瞧,直到罗璧回眸对他挑眉,才往前踏出一步。
  室内干净整洁,入门便是客厅兼饭桌,两间卧房,到处都铺了毛线布垫,特意留的灯将屋内衬得暖烘烘的,酥透人。
  罗璧放低声音,“阿妈睡了。”他伸手把宗骋野的包放到沙发上,指了浴室的方向,对他说:“先去洗澡,晚上睡卧室。”
  宗骋野迷瞪地点头,大约是没有想到之前准备的千般个应对法子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于是迷瞪地去冲了个热水澡,迷瞪地回到卧室,迷瞪地关上灯睡觉。
  可他没睡着。
  黑暗里,客厅的黄色灯光挤进卧室,割裂室内的角落。在狭小空间中辗转反侧、思虑万千,听见门外书页轻柔翻动的声响,直到灯熄灭。
  第二日宗骋野是被牛肉嫩豆腐汤的香气惊醒的。他醒来后先瞥了眼手机时间,听到厨房里时不时传来几句欢声笑语。
  宗骋野沮丧又懊恼,飞速穿上衣服整理好招呼,拘谨地准备打个招呼。
  罗母是位身量小的精神老太太,面上有着岁月沟壑,可眼角眉梢全是和蔼的笑意,她系着围裙,矮胖的身形在厨房里忙碌着,罗璧则在一边切菜。
  罗璧瞥见立在厨房门外踌躇不前的宗骋野,忍不住笑了,提醒地叫了一句,“阿妈。”
  他擦干净手,搂着比自己矮好几个头的女人转身,说:“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小野,你的外孙。”
  宗骋野犹犹豫豫地叫了声,“外……外婆。”
  罗母表情实在复杂,她眼睛先是微微睁大,逐渐染上湿意,后来则眼角一勾,笑得皱纹都往上翘。她想抬手去拍宗骋野的脑袋,拘谨地在围裙两侧擦了又擦,后又放下了。
  “欸。”她不住地点头,“欸。”
  “小野是个很好的小孩。”罗璧笑说,“本来应该更早一些来看您,但是我国庆才有假期。”
  “这样好。”罗母想牵宗骋野的手,顿在空中又转去茶几上抓了一把时新的小孩糖果,要递给宗骋野,嘴里念叨,“见到了就好,见到了就好。”
  宗骋野看着那双陌生的、干枯苍老的手,心里涌上奇妙的感觉。
  他一手心向上,接住了几乎要掉出来的糖果,另一只手则握住了罗母的手。皮肤相触,温热顺着血液流到胸腔。
  他低声说:“谢谢外婆。”
  罗母一顿,反手也握住了宗骋野的手,眼里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哽咽:“傻孩子,和外婆说什么谢。”
  她两手都捧住宗骋野在掌心揉搓,好像舍不得放开,片刻后才说:“外婆给你去做好吃的,阿野喜欢吃什么?”
  宗骋野没说话,他想,吃什么都可以。
  宗骋野现在没有别人要也可以,因为世界上少了谁都不会停止转动,可是又有这么一个人,相隔十八年明明从未谋面、未曾相识,可光是见面的这一秒,望进她的眼神里,就知道她会无条件地对你好。
  厨房里油炸小黄鱼的香气缓缓蒸腾,油星子的跳跃仿佛都在勾|引味蕾震颤。
  三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两顿饭。一天下来,宗骋野就放松许多,晚饭后竟在茶几桌下面的柜子里翻出了几本陈旧厚重的相册。
  藏青色相册封面,上面用笔标注日期时间,宗骋野愣了一下,才往后翻。
  透明的塑封薄膜边缘已经打起卷,在灯光下反着光。
  第一张就是三人的全家福,一位成年女子牵着两个小孩站在背景板前,正朝着镜头笑。左侧的小女孩已经亭亭玉立,穿的是那时少见的包裙,眉眼中已可以看出是罗杏;右侧的男孩却看起来怯生又戒备得很,大约也是被打扮过才上的照相馆,可那双眼睛同嘴角的冷漠又如此鲜明。
  宗骋野不由地一怔。
  罗璧说过,罗母是位很强大的女性。早年同丈夫琴瑟和鸣,新婚燕尔很快就怀了孕,但丈夫是军|人,几乎是蜜月期还未结束就投身边疆,她就盼着肚子一天天变大,同时还等着丈夫归家。
  但某一日,敲响大门的是熟悉的军|装,信封上熟悉的笔迹,却不是熟悉的人。
  她悲痛万分,丈夫战|友劝她节哀,家里人劝她再嫁,这样肚子里的孩子以后还能有个完整的家。罗母执意不肯,悲痛过后,重新拾掇起自己,定期去医院做产检。
  命运不能反复无端打击一个人,但在人毫无防备时它从不手软。
  孕期快到四个月时检查出异位妊娠,风险很大。那是罗母第一次头脑发热,说什么也不肯拿掉小孩,最后是在家人强制安排下住院进行的手术。
  饶是整理丈夫后事也十分冷静的罗母,也没人知道修养的这段日子她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
  出事几年后,四十岁的罗母一个人到福利院领养了一个小女孩,也就是后来的罗杏。
  罗璧正在洗澡,罗母见到宗骋野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张照片瞧,笑一笑也坐到他身边去。
  虽然当初脑血栓抢救及时,也被人细心照料恢复,但是罗母现在说话还有些含糊,手脚也不是那么便利。
  她点了点那张照片,眯着眼给宗骋野介绍,“那是阿杏,这是阿玉。”
  宗骋野一顿,点点头,又往后翻了一页。
  前面大多是合照,后面则是两个人分开的照片更多,也大都是日常的照片。
  也就可见那照片里的小男孩要更加冷漠抗拒摄影,穿衣也更旧一些。按时间推算,那小孩的身板实在远远小于年龄。照片中这张好像刚和人打过架,脸上落了灰,干瘦的脸被藏在黄泥里,只有一双眼睛黑亮无比,鹰隼一般。
  “这也是阿玉。”罗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叹口气,“作孽。”
  宗骋野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
  “……这是罗璧小时候?”
  罗母又叹一口气,她颤颤巍巍地将眼镜取下来,镜腿交叠,回忆片刻后说,“我以前带着阿杏住,阿杏说要住校……有一次我送过阿杏后回家啊,就见到他,那么小一个,和人打架。”
  宗骋野不说话,等着罗母继续讲。
  “几个小年轻围着一个小男孩又踢又打,我就去拦。他缩在地上,满脸都是伤,血流了一脸,抱着怀里的东西,一声不吭。带头打的那个说‘他拿了东西’,我就劝他走,说替他还。阿玉不说话,也不愿意走。”
  “那些人看起来也不是不讲理。”罗母眯着眼说,“我记得他们,我说我在他们老板店里经常买东西,手里还拎着他们店里的袋子,就是一些面包。付过钱他们就走了。”
  “小孩看着可怜。天气冷,只穿件凉衫,我就想带他回去洗个澡,吃点东西,谁想到那些人一走,他就也跑走了。”罗母笑笑,“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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