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这处人少清静,偶有学生在里面打球玩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晚上就不一样了。知行楼曾经是初中部的教学楼,人去楼空后被改成了实验大楼,晚上通常是歇楼状态。
有这么大一幢楼挡着,周边花花树树也是很好的掩护。学校里平日假意安分的小情侣就会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来这里做点脸红心跳的小事。
和别的情侣档比起来,他俩情况比较特殊。一前一后隔了两三步的距离来到荒秃的几座乒乓球台间,看周围安安静静的没人了,宋眠才拉着江舟的手,指挥他坐上去。
“快快快,想死我了!”
宋眠跺了两下脚,抓着江舟手腕的手指抠了抠他的手背,以此来表示自己真的急得不行了。
乒乓球台只和江舟的腰部齐高,他随意一靠就坐上了球台边沿,反手攥住了宋眠的手,说:“先回答刚才问你的问题,这是选修里的重点。”
宋眠撅了撅嘴,“题目都忘记是什么了,先亲了再说嘛。”
说着用另一只手拍开了江舟垂在球台前的两条大长腿,身体飞快挤进了他的双腿间。
“拿破仑建立帝国后在法律方面的贡献。”江舟面不改色地张开五指挡住宋眠的脸,“这题很简单。”
“哎呀忘了忘了。”宋眠撒起了娇,谁他妈这时候还管得了什么拿破仑啊!他真的很急,还十分钟上课了!
“先亲嘛~”
管他妈谁呢,爱谁谁,宋眠咬了咬下嘴唇。
“你记得的有什么,说一下,关于拿破仑的。”思虑过后,江舟还是退让了一步。
“滑铁卢?”宋眠立刻道。
“嗯”
“军事巨人?”这是宋眠还未离开脑子的久远的初中记忆。
“打胜仗后在法国当了皇帝?”宋眠又迅速试探道,他已经从心急升级到了尿急!
有个太爱学习的学霸男朋友就这点不好,分分钟想拉你与他共沉沦。
这处很偏,在一个连对方的脸都看不真切的地方,对着黑夜里俊秀的轮廓,宋眠直接倾身亲了过去。
义无反顾的模样是这个年纪专属的坚定和莽撞。炽烈的呼吸很快交缠在一起,青涩又灼热。时而快,时而慢,带着满腔无法述之于口的爱意痴缠及你来我往的强势试探。
搭在江舟大腿上的手此时紧成了往下扣的姿态,扣在柔软的棉质布料上,指腹和掌心布满了紧张的汗。
明明每次都是宋眠挑起的战役,最容易害羞的也还是他。
浪而纯情。
月光乳白,在乒乓球台上倏尔画下一块切割图案,像方形,又不像,不等辨别出来就很快就匿了去,再找不到踪迹。
在这所学校里所有角落都挥之不去的教学楼的喧闹在此刻统统都像是安上了消音器,远去再远去,直至无声。
静静的舔了一会儿嘴唇,江舟不太满足了。抬手按住了宋眠的后脑勺,舌尖在宋眠紧闭的唇间润出了一条缝,紧接着舌头就钻了进去,勾起宋眠的搅在了一起。
大冬天的,两个人傻瓜似的扛着冻风在校园里最静谧的一角抖嗖着接吻。
宋眠总是想法突然冒头,这会儿拉人出来也是突发奇想。但在某些特定的有意境的时刻,江舟会想要宠宠他。
心知自己在太多地方不足浪漫,也不太会说好听的话来听。因此江舟在这种时候都会乐得任宋眠摆布。他不够浪漫,那就配合浪漫,他很愿意配合宋眠做这些看起来很傻的事。
月色在宋眠蓬松的头发上掠过一小撮银色斑影,转瞬即逝。
江舟闲下的手揽上宋眠的腰身,宋眠也在渐入佳境的亲密的吻中放松了身体,双臂不自觉环上了江舟的脖子。
拿破仑戎马一生,也传奇了一生。
江舟想:我曾经想过披巾斩棘缔造传奇,奈何遇上你,直接滑铁卢。
第70章
高二的体育课一般比较悠闲。集个合,点个到,最后在跑道悠悠晃个两圈就解散。郑其然去器材室借来了篮球,足球,羽毛球等器材。
许成林宣布解散后学生们开始自由活动,打球的打球,有想回教室刷题的回教室刷题。
嫌体育馆回音大影响发挥,几个男生拍着球往篮球场那边走。属于冬季的寒冷驱不走这群中二少年心中的NBA巨星梦。
郑其然将怀里的篮球扔给对面的林平平,扭头就冲江舟嗷了一嗓子:“学神,打篮球去不去?”
沉下脸凛了两眼跟在身旁叽叽喳喳的别班女生,江舟理了理歪折的衣领,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去看看总行吧。”郑其然笑出一口白牙,指了指其他人,“今天宋哥不在我就是MVP,嘿嘿嘿,看我怎么虐死你们!”
楚小楠课前叫两个班长去了办公室,到现在还没回来。
“嚯,是那种罚球三不中,投篮三不沾的MVP吗?山中无老虎,野猪都他妈要称霸王了。”林平平咂了咂嘴,把球砸回给他。
郑其然闻言立刻反击道:“闭上你的嘴!老子盖帽之王好吗?总比某些跑步顺拐的山鸡强。”
“……”
两人你一骂我一呛,篮球在半空中来回荡了无数次。
江舟对围观猴子吵架没什么兴趣,脚步一转去了操场另一边的出口,打算回教室刷套卷子。
下午有太阳,草地灿了一块。
运动场上有其他班男生在踢足球,穿着颜色鲜艳的球服肆意奔跑着,追逐着。
草尖滤着一层薄薄的金色,处处是流淌青春的活力。像光影浮动的绒毯,颇有些古灵精怪的可爱。
恰巧楚清辞和许成林在跑道一隅闹了个不欢而散,迎面朝江舟走了过来,毫无意外的苦着一张脸。这是这段时间他脸上总会出现的表情。
“回教室?”
楚清辞脚尖踢了一下草坪,若无其事地问。
人的视野所及之处很窄,可又比内心所以为的窄要宽阔一点。比如眼角的余光总能在有些必要的时刻看到些什么。
江舟漠然地瞥了眼他脚上的动作,嗯了声。
“不去打篮球吗?一起去吧,老闷在教室有什么意思?”楚清辞继续往前走走,肩膀擦过江舟的胳膊。
“你等等。”
在即将擦肩而过之时,江舟开了口。
“嗯?”楚清辞疑惑地偏过头看他。
“有时候,向人低头不代表你怂了。”江舟说。
嗓音清亮好听,内容没头没尾。
“?啊?”楚清辞懵了。
“人,或者事物,都不会一成不变的永久停留在过去的某一天,某一秒。”江舟看着他:“它会换一种方式存在,比如你的记忆里,又比如家里的老照片中。它不会因为你涌入的新记忆而消失,更不会因为你有了新的照片而被覆盖。生命往前,但记忆永恒。不要害怕接受新事物。害怕是让你倒退回原始人的最大助攻,我希望你不会畏首畏尾。”
“你什么意思?”似是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楚清辞的语气忽地硬了一些,皱起了眉。
江舟却像是察觉不出他语气的变化,兀自道:“你想过以后吗?”
“未来的一年之后,当你上了大学,或者更远,那时候,你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牵绊,生活重心逐渐转移到别的方向,楚老师该怎么办?”
江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他的耐心具有指向性,只针对宋眠一个,从不对外开放。
但楚清辞是宋眠很在意的朋友。这件事拖了多久,宋眠就焦虑了多久。任何影响宋眠心情的绊脚石,他都会一一拔除。
楚清辞没再应声,只恶狠狠地瞪着他。须臾,当江舟的视线投向他后,又登时飘向别处。
江舟其实无所谓外人的眼光和想法,收了话头后也不等人回答,直接扭头走了。
草地是塑胶的,最近天气有些干。鞋子踏在草坪上,发出簌簌的沙响,音不大,但真实存在,向周边无限蔓延出去。
江舟边走,边望着地面发呆。
这是他的一个小习惯。通常在宋眠不在身边吵闹的闲暇空余,他会习惯性让不断运转的大脑放松一下。
这时,忽然身后传来楚清辞的一声惊呼,等他再反应过来,人已经摔在地上了,掌心猛地一阵刺痛,手背也被擦破了一层皮。
楚清辞很快跑了过来,拽起了江舟的一只胳膊,想把人拉起来。
手心痛感强烈,江舟脑子倏然放空,宛如空茫无际的长白雪山,白茫茫一片,渺渺无影。
接着,一颗沾满灰尘,辨不出本来颜色的足球倏地落在他脚边,又由于惯性滚出去了一段距离。
事发突然,这会儿学生们都没走远,很快江舟身边就围了一圈人,包括踢球的那几个。
一个身穿荧光绿球服,体型肥硕的大高个男生拨开人堆挤上前来,勾回滚在地上那颗足球踩在脚下,说:“嘿!不好意思啊兄弟,这球没长眼,撞上人了也不知道拐个弯儿,脑子没砸坏吧?”
这话说得怪异,语气更是没有任何抱歉的成分。开玩笑也不像,反倒有些沾沾自喜的得意,暗含着隐隐的讽刺。
球体在他的脚下瘪下去一部分,一看就用了死力。像踩的不是球,而是别的什么让他憎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