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万里挑一的幸运,又怎么会轮到他这个倒霉了二十几年的人身上。
能被薄慎言奔赴千里前来营救,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荣幸,无论最终的生死,他也不敢再奢求更多。
薄慎言将撕开塑料包装袋的声音压在衣服里,防止被外面的雇佣兵听到,继而闻声过来抓住他们。
还没等原嘉逸反应过来,搂着他的薄慎言突然凑近,舌尖抵住他的嘴唇,轻轻撬开他的唇瓣。
“嘉嘉,宝贝,来,张嘴……有酸溜溜的乌梅吃哦。”
薄慎言贴近原嘉逸的嘴唇,用舌尖一点一点润湿他的唇瓣,这个动作就像每次为他开拓一样熟练。
脑袋昏沉不已的原嘉逸闻言听话地张开了嘴巴,紧接着便被塞进了一颗酸溜溜的乌梅在口中。
潜意识的求生欲望让原嘉逸连同那片包装纸都一起贪婪地咬在了齿间,被薄慎言拽了一下才肯松开。
酸甜的味道让嘴巴里瞬间就分泌出了大量的口水,干涸的嗓子舒服了好多,甚至连同大脑都清醒了几分,他含着乌梅小声地说:“……你,你也吃……”
薄慎言收紧抱着他的手臂,羡慕地嗅嗅空气里浓郁的乌梅味,低笑着亲亲他,替他拨开额前挡住眼睛的凌乱头发,“嘉嘉乖,慢慢嚼,放心啦,我吃过了,吃了好多。”
这两年里,他真的吃了好多。
往日还算活泛的思维,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地方变得局限起来,原嘉逸丝毫听不出薄慎言的谎言,只点点头,感觉有些冷地缩进身边那个温暖的怀抱。
过了好半天,原嘉逸都没再吭声,像只小松鼠一样用颊侧含着嘴里的东西,时不时动一下,缓解果肉贴在腮帮上所带来的酸涩感。
薄慎言担心他傻得将果核咽到肚里,又捏捏他的指尖,“嘉嘉,果核要吐出来,不要卡到嗓子。”
原嘉逸点点头,又用力咬了几下上面的果肉,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将乌梅肉剔得干净,扭头正要吐掉,却被薄慎言捏着下巴凑到他唇边,把果核一咕噜吸进了他的嘴里。
“别要浪费了。”
“很……很脏。”
虽然看不到,但原嘉逸似乎能想象出来薄慎言笑着咬住他口中果核的模样,不觉羞得耳朵发热,抬手想要将果核从薄慎言口中抠出来。
碰触到他嘴唇的手指冰凉刺骨,在原嘉逸昏睡的间歇,薄慎言亲遍了他露在外面的每一寸皮肤,用体温去竭力温暖他,此时才想起来竟然漏了这几根手指。
薄慎言侧头捞过原嘉逸的手,拉着他的手腕按在自己腰间,“来,嘉嘉,把手放到我肚子上,又暖和又好摸哦。”
“可是很脏……”原嘉逸说果核,说完又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担心薄慎言多想,急忙解释,“不,我是说果核……”
“不脏,嘉嘉怎么会脏……咳……”
薄慎言很饿,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只能囫囵地咀嚼着原嘉逸咬过的乌梅核权当食物,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嚼得开心极了。
手指已经开始有点发麻,无名指和小指想要抬起来甚至都有些费力,薄慎言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气息在慢慢流逝。
原嘉逸珍惜地咬着那块还没咽下去的梅肉,在口中反复研磨舍不得咽下,让它帮自己继续分泌着口水。
“薄先生……”他听见薄慎言的口中并没有嚼东西的声音,疑惑地歪头,“你在吃吗……”
听到他关心自己,薄慎言哪还用得着吃东西,连忙假意剥开一颗,又重新包好,将先前给原嘉逸剥乌梅时剩下的包装纸塞进嘴里咀嚼,抿着嘴笑道,“嘉嘉你听,我吃的是奶糖奥,很有嚼劲的。”
“好,我看看……”原嘉逸在黑暗的地方乖得要命,单单试探着摸了一下薄慎言的嘴,发现确实在动,便放了心,“你吃了就好……”
“要是能被嘉嘉亲一下,我可能会更饱奥。”
薄慎言牵着他的手指点点自己的脸,然后扭着头凑到了原嘉逸的唇边。
“……不知羞。”
原嘉逸抿着梅肉,连嘴唇都是极为舒服的湿润,贴在薄慎言的颧骨上停了两秒,才不好意思地挪着脑袋回到他肩窝继续靠着。
一颗小小的梅肉,被原嘉逸毫不夸张地从凌晨一直含到了第二天正午,才咽下最后一丝果肉纤维。
口中的空荡让原嘉逸不安地吧唧了一下舌头,恋恋不舍地体会着只剩下一点点的酸涩感觉。
薄慎言看得出他的饥饿,但他们还有最低三天的时间要抗,即便他一口都不会吃,这仅剩的几颗乌梅也都不足以让原嘉逸自己撑过接下来的难捱日子。
所以薄慎言就算再不舍得看到他这样,也没有办法拿出剩下的食物让原嘉逸一饱口福,只能不断地亲吻他,安慰他。
与此同时,远在渝城的祁胤正在制定战略部署计划,他接到了薄慎容的通知,得到不能按照原定时间交货的消息,虽为薄慎言感到心慌,但却又不敢让薄慎容生疑,不得已只能假意愉快地认可了他的话,暗暗祈祷薄慎言一定要撑到他们从金三角所派去的雇佣兵的营救。
逮捕薄慎容归案需要缅甸军方的配合,将薄慎容抓获后依法移交中方,不过这种跨国的行动需要曝光薄慎言和原嘉逸的身份,祁胤便无意动用这种力量,只能派联系得极其困难的蛰伏在金三角的线人去秘密越境解救。
如果行动还算顺利,那么他们以后还是可以回到金三角继续执行任务;如果连同他们一起,和薄慎言二人……
祁胤摇摇头,停止设想,指着身后的地形图,眼角泛红,“不能失败。”
缅北的山高水凉,冷风卷着乌云压下来的时候,大雨浓稠得连仓库的边角都难以看清。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四天来,薄慎言靠天赐的雨水才得以保住性命,饥饿使他突破了极限,将果核硬生生地咬碎吞进了肚子,聊以缓解胃里的空荡。
可能原嘉逸的体质是真的很不好,即便薄慎言把所有的乌梅和唯一一颗巧克力都塞进了他的口中,原嘉逸也还是不省人事地晕了过去。
“嘉嘉……嘉嘉……咳,你跟我说句话……哼一声也行……不要不理我……”
薄慎言慌张地捏捏原嘉逸的手腕,那紧紧贴在细瘦腕骨上的微皱皮肤一片冰凉。
离开原嘉逸手腕的时候,那苍白的腕部上却留下了道道殷红的血迹。
“嘉嘉……”薄慎言发声也很困难,他背后的伤口失去了知觉,很麻,并且一点都不痛。
他知道自己在发烧,清楚他现在还能睁着眼睛照顾原嘉逸完全是靠着那满腔的执念。
原嘉逸伤得不如他重,吃得也比他多,但薄慎言仍旧乐此不疲,每多看他一眼,两年来漂泊空荡的心都会一次比一次填得更满。
没有人照顾过原嘉逸,自然也不会有人明白他生病的时候有多可爱。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抱着原嘉逸躺在床上,睡起觉来就把自己蜷成一团的小刺猬却总是对他事事有回应。
不管原嘉逸病得有多严重,只要他有半刻的清醒,都会遵从本能地闭着眼睛摸索薄慎言有无乱蹬被子,皱着脸给他盖好后,才恍然想起自己生了病,一头栽回到枕头里呼呼大睡。
薄慎言永远臣服于原嘉逸的温柔。
外面传来雇佣兵端着步|枪走路的声音,步伐沉重稳健,每一步都展示着他们优秀的体能素质。
他们手中拿着的是无需拉栓的全自动步|枪AK-47和AK-101,只要他们两个发出一点动静,瞬间就会被那些毫无温度的冰冷子弹穿透身体。
薄慎言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
抱着原嘉逸的手收得很紧很紧,好像怀中那个毫无生气的男人才是他的救命稻草。
“……”
他闭着眼睛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嘴唇贴在原嘉逸的颈动脉上,努力感受着那皮肤下,血管中微弱的律动。
薄慎言抚摸原嘉逸背后的手指越来越无力,眼神渐渐涣散,他咬破指尖给原嘉逸吸吮,让原嘉逸得以续命,全然未顾自己的失血量和渐渐浅薄的意识。
这两年来,他想过无数个弥补原嘉逸的办法。
把薄氏全盘送给他。
在他喜欢的海边给他买一栋大房子。
再给趴下找个女朋友,生一大堆奶哄哄的小狗崽子围在他身边。
如今看来,还是送他一条命吧。
给他光明的人生,再无束缚的释然。
和他梦寐以求的自由。
仓库里传来琴莱混杂着尖叫的笑声,和薄慎言二人藏身处的悲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薄慎言皱皱眉,捂住原嘉逸的耳朵,表情颇为得意,像是得了奖状等待家长夸奖的幼儿园小朋友。
他凑到昏睡不醒的原嘉逸耳边,“他们好吵……跟他们比起来,我是不是很乖?”
琴莱换了一身衣服走出大门,看样子是要离开了。
他被雇佣兵搀扶着爬上了那辆乔治巴顿,降下车窗和腿上缠着绷带的薄慎容亲吻。
“我会想……”琴莱笨拙地向薄慎容表达着自己的感情,他可能觉得用薄慎容的母语对他说话会很浪漫,“你,你……也要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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