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伏城拿纸擦了嘴,扔掉垃圾后又回来在他旁边坐下了,“吃饭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味道什么的,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陈延青正色起来,“家里做的饭吃不腻的,你懂什么……”
伏城有一会儿没做声,陈延青喝完牛奶看了他一眼,而后迅速收回了视线,懊恼又尴尬的埋下了头。
“回了。”伏城起身时说。
“哦……”陈延青咬着吸管,跟了上去。
翌日,伏城上午又没来。
下午上第一节 课前,陈延青跟袁野去了趟小卖部,袁野拿了一盒笔芯,陈延青拿了一个笔记本,俩人挤在货架间狭窄的通道里差点没打起来。
“你能不能买包抽纸?”陈延青忍无可忍的问。
“你不是有吗?”
“我家是造纸厂嘛!”
袁野愣了愣,“是啊。”
“嘶~”陈延青抬起手薅了他一把,“你先出去,挤死了!”
袁野悻悻的往外去,陈延青正要跟过去,又想起要拿一卷胶带,前头来了人,陈延青便回过身打算往后绕,这一晃神,隔着货架的缝隙,伏城的身影在对侧一闪而过。
陈延青来不及思考,快步跟了上去,走到货架尾端,一转弯便和伏城撞了个正着,陈延青没来由的压低了声音,“你干嘛呢?!”
伏城迅速朝后望了一眼,而后拉起陈延青胳膊,在陈延青满脸不解的时候,带着他从眼前墙边的帘子里穿了出去。
穿过小卖部老板的休息室,简陋的厨房,再路过一个虚掩着门的卫生间,从最后的门里出来,眼前十来米外是一道很矮的围墙。
陈延青使劲闭了下眼睛,才从刚才的昏暗里适应过来,看着这堵围墙,“你带我来这干嘛?”
“翘课啊。”
第5章 伏城呢?
陈延青回到小卖部结账,出来时,袁野还坐在遮阳棚下面,见了他忙起身过去,“你跑哪去了?转眼就没影了,吓唬人呢?”
陈延青回头望了一眼,发觉那个人还没跟出来,便道,“没事,借了下洗手间。”
“哦,”袁野歪头打量他,觉得这人支支吾吾的,像是有什么心事,“怎么了?没尿出来啊?”
“……”在掰开他脑袋看看里头是什么之前,陈延青和和气气的握住他手肘往前推了一把,“走吧,要上课了。”
但下午的课,陈延青上的实在心神不宁。
“你看我像会翘课的人么?”
围墙边上,伏城已然是要翻过去了,但陈延青怎么都没动弹。
“你们雁城规矩这么多?”伏城说着话,双脚轻绵的落了地,“来了要学会吃辣,翘课还得看面相?”
“...”陈延青退后了一步,“你要么进来,要么被抓住了别说咱俩见过。”
“那不可能,”伏城隔着护栏的缝隙笑说,“学校难不成会因为你没跟我一起翘课而处分你?”
“你这什么逻辑?”陈延青惶恐的降下音调,“学校只会因为我没阻拦你处分我,算了,你赶紧走吧,我就当没见过你,你也别拖累我!”
伏城无意多留,但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冲他道,“我今天要是出什么事了,你就是最后一个见过我的人,不如你就站在这里目送我吧,这样方便跟别人提供我失踪的路线。”
“你!”
伏城走远了,陈延青在跨到围栏附近的时候,那人正将手抬过肩头,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陈延青?”
“陈延青!”
“啊?!”
陈延青被呼叫声拉回神思,发觉全班都将视线投放在他身上,生物老师也是,靠在讲台边,手里正循环往复的蹂躏着粉笔,“想什么呢陈延青?”
“哦,没有,抱歉老师。”
“好好听课啊,你们这还没到懈怠的时候呢。”说完,又指了下他这个方向,“伏城呢?”
袁野刚要说什么,陈延青便道,“拉肚子,看校医去了。”
袁野在他坐下来后投过来一个极为难以置信的眼神,压低了嗓门说,“你书包还是我给你拿下来的呢,我一猜就是伏城给你放上去的,你这怎么还给他打起掩护了?”
这倒是把陈延青问住了,他答不上来,也不打算答了,等到晚上吃饭,陈延青拿着意向表回了家,唐萍饭已经做好了,陈延青刚进门没多会,杨向安也来了,唐萍一边请他进门一边说,“延青啊,今天你们发了意向表是不是?”
陈延青躲开他妈和杨向安迫切的视线,坐到餐桌边,埋着头夹了一块肉喂进嘴里,“你知道了还问。”
“杨老师,坐,”唐萍安置杨向安坐下,才拿了杯子给陈延青倒果汁,嘴里道,“我这不是想着,你选了理科,杨老师往后又得放好大一部分心力在你身上了,咱们得跟杨老师道谢才是,”
“妈我选的文科。”这话陈延青闭着眼说的,要是只有他和唐萍在,这话怎么说都可以,但杨向安就坐在眼前,陈延青说完就产生了一种脱力的感觉,脱力到筷子也放下了,垂着脑袋,等候发落。
安静了好一阵,杨向安先发出了笑的声音,而后说,“文理不分家,选哪个都一样,唐老师,你说是吧?”
唐萍也短促的笑了笑,将倒好的果汁放到他手边,“吃饭,儿子,等会还得去上自习呢。”
“妈,我,”
砰砰砰!
三人齐刷刷的应声朝门那儿看去,外头的声音也传了进来,“陈延青,伏城在你这儿吗?”
是梁月。
陈延青心下一震,那家伙不会乌鸦嘴到真把自己给说没了吧,唐萍去开门的工夫,陈延青使劲甩了甩脑袋,心说不会的不会的,哪有那么邪乎。
“梁月,怎么了慢慢说?”
唐萍刚把门打开,梁月便着急忙慌的闯了进来,巡视了一圈,抓着唐萍的手问,“伏城没来吗唐老师?”
“没有啊,延青放学自己回来的。”
梁月并不死心,又跑来抓住陈延青的胳膊俯视着他,“你见过伏城没有?”
“没,没有。”陈延青不得不承认,他被梁月的眼神吓到了,那眼神里的信息像是在告诉他,如果说了真话,那么他和伏城就都会被吞噬掉。
“梁月!”
陈延青在更加震耳欲聋的吼叫声里扭过头,这次进来的是伏校长,他将梁月的身子扶起来,并退到唐萍面前,才说,“不好意思,唐老师,她有些着急了。”
“伏城不见了?”唐萍看向陈延青,“延青,你今天上课没见他怎么不跟老师打报告?”
“唐老师,别怪孩子,我们家那个总是逃课,”伏校长说,“没事,我们再去看看监控,耽误你们吃饭了……”
陈延青心里的恐惧被梁月这样的阵势放大了不知多少倍,伏城那句“我今天要是出什么事了,你就是最后一个见过我的人”一遍又一遍在他脑子里回放,直至陈延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急速的心跳,噌一下站起来,“我,我下午看见他翻墙出去了。”
“你看见他翻出去为什么不告诉老师!”梁月吼道,“你个小孩子怎么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陈延青呼吸声很重,重到他感觉大脑甚至有点缺氧,唐萍在替他道歉,杨向安在跟校长出主意,只有梁月和他像是仇人,各执一方,怒目而视。
“往佳禾路,”陈延青说,“那边有网吧,篮球馆,保龄球馆,再过去就是购物中心,”说到这里,陈延青突然站直了身子,“妈,我先去找一下,找到了我给你打电话!”说完便冲出了门。
隔着射击俱乐部的玻璃墙看到伏城的时候,陈延青的腿开始抽筋了,他栽倒在地上,握着小腿肚子,脸上也因为疼痛感而变得扭曲。
伏城大概是换箭的时候看见他的,那会筋抽的正盛,一双腿到了他面前,随后又蹲了下来,不言不语的抓住他脚踝将他的腿放到了自己腿上,另一只手则开始替他十分有规律的揉着因为抽筋而紧绷的肌肉,好久,紧绷带来的疼痛感逐渐衰弱,陈延青才虚脱的后仰,双手撑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匀气儿。
“我在路上就想好了,”陈延青跟他说,“如果你没在这里,我就报警,你要是死了,我也死。”
伏城听不懂似的,将他腿掀到地上,“一来就死不死的,我开罪你了?”
“不死我也会一辈子活在愧疚和别人的指责当中,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什么毛病?”说完便往回走了。
陈延青爬起来跟了上去,“你爸和你后妈找你都找疯了,你那后妈刚才在我家就跟要吃了我一样,我看她是真的挺关心你的!”
“所以呢?”伏城重新站回了射箭的位置,拿了支箭架到弓上,“不如咱俩换换?”
“谁要跟你换!”陈延青抬手意图要抢下那支即将离弦的箭,可晚了一步,那支箭飞出去,正中靶心。
伏城放下弓,看向他,“你知道刚刚那样很危险吗?”
“我,”
“你不知道,”伏城冷冽又异常平静,“就像你不知道梁月是什么样的,也还是会替她在我面前说好话。”
陈延青闭了嘴,看着伏城离开,自己却好一阵挪不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