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立在一边没说话的郁子升点了点头,沉默后用拇指刮了刮被吓得还没缓过来的于点的脸颊,留下一句“别担心”,转身和教练一起走了。
尿检。突然出现的陌生水瓶。
过了半天才勉强醒过神来的于点靠近到安屿身边,小声问道:“学长,你是怎么想到的啊?”
孩子都要被他吓死了。安屿在面上重新调整出那份熟悉的漫不经心:“不是说了吗,小说看多了,最近在看阴谋复仇文学。”
“我也在看啊……”于点小声嘟哝了一句,又离安屿更近了些。
“学长,我知道这样随意揣测不好,但是我刚才在观众席上看到了子升哥的一个队友,但之后他又不见了,场上也没看见,如果那瓶水真的有问题,会不会……”
安屿的表情认真了些:“是坐在我们这一排,戴黑框眼镜,右颊有颗痣,皮肤很白的一个人吗?”
脑子乱成一团本在语无伦次的于点被这过于精准的描述惊得瞪大眼睛,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认真地点了点头:“是他。”
之前去找郁子升的时候,于点碰见过这位同学几次,但都没说过话。
今天瞧见了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毕竟人家好像没有要和自己说“你好”的意思。
社恐都不互相尊重,谁还能尊重社恐呢。于点想着不为难人家,也装作没看见,但,但……
安屿附身靠近于点,暂时按下自己刚才在外面依稀听到的内容不表,语调放柔和了些:“这些让大人去操心,你像以前一样,陪着郁子升就行。”
于点抱着男生的外套坐下来,小狗一样耷拉着脑袋,有点沮丧:“学长,我觉得我好没用啊。”
安屿坐到于点身边,没有急着否定,而是顺着他问:“为什么?”
于点难为情地抬起头:“我好像总是长不大,大家都拿我当小朋友。”
被疼爱的确是非常幸福的,但他想给郁子升的是一份更平等的爱,你保护我,我也保护你。可是……可是他是真的还小,什么也做不了。
“你不是已经做到了吗,”安屿好笑地弹了下他的脑门,“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任务,老师们的任务是保护你们,你的任务是爱郁子升,自信一点,点点,这个世上没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这人难得这样温柔正经地讲话,于点听得有点脸红,也有点迷茫。
他感觉安屿好像在糊弄他,但是具体糊弄什么、为什么糊弄,于点又摸不到边际。
赛场上已经没人了,两人并肩又坐了一会儿,安屿忽然道:“点点,你知道郁子升初中为什么被叫做校霸吗?”
于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没有问过。”
何旦倒是有几次似乎想讲,但最后都岔开话题模糊了过去。
大家一直以为那只是个玩笑,就像被称作“校花”的于点。
安屿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他以前倒是听过一些其他传闻,若是那瓶水里真的被人动了手脚,那……还真是不入流的报复啊。
于点紧张地盯着安屿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小声问道:“学长,这和今天的事有关吗?”
安屿回头看他,多情的桃花眼映着满园春意:“有啊,如果真是那孙子干的,就让郁狗去把他暴揍一顿。”
又在哄他了。
于点无奈地歪了歪头,郁子升刚好回来收拾东西。
他的队友们刚才都把随身背包带走了,就郁子升把自己家的小朋友落在场边了。
安屿看见他的语气就没那么好了,不仅如此,这臭狐狸还有些幸灾乐祸:“刚才还便利吗?尿检没弄手上吧。”
这是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公子哥该说出口的话吗?
郁子升瞥了他一眼,忽然开口叫出男生的名字:“喂,安屿。”
男生还在笑:“干嘛?”
郁子升淡淡道:“谢了。”
来历不明的水瓶,还有帮他安抚小朋友。
“……”
安屿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郁子升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少占便宜。”
动机被戳穿,安屿一点也不脸红地耸了耸肩,伸了个懒腰回头看向稀稀拉拉没剩几个观众的看台。
安屿:“道谢来点实的,请我吃个饭?”
郁子升微微颔首:“哪家食堂,不要客气。”
安屿假笑了一下:“那就回学校教工餐厅吧,顺便把我十字架取了。”
他还真要啊。于点缩了缩脖子,小声叫他:“学长。”
“嗯?”
“你不会还在想他吧。”
“他是?”
“……好吧,好吧。”
天冷时狐狸偶尔也会冬眠,就随他去装傻吧。
第95章 嗲嗲更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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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结束的三天后,回到京城T大的安屿收到了于点的消息——那瓶水里确实被人下了东西,罪魁祸首也的确就是那天他俩在体育馆见到的男生,李教练不过随便诈了两句,那人就全招了。
郁子升跟对方不熟,但就像安屿说的一样,一个人过得太顺风顺水,迟早是会翻车的。
这次是被今年考试无望、心理失衡的队友嫉妒陷害未遂,之后还会不会有其他更严重的则未可知。
而且那个人坦白得也过于轻易了些,明知道自己“认罪”之后就会面临被处分的严重后果,仍然是一问就供认不讳,虽然痛哭流涕好像一直备受煎熬的样子,但总让人看着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二周,那个男生直接就休学了。
安屿在电话里重复了一遍:“休学?”
于点:“嗯,好像是回老家,不打算再继续打球了。”
如果那天郁子升真的喝下去,检查出来什么问题,再提起上诉,无论结果如何,肯定会耽误他今年的录取。但体育馆里有监控,那人换了郁子升的水,根本逃不开责任。
多大的血海深仇啊,自断前程来毁郁子升,郁狗有这么大魅力?
于点趴在桌上摇了摇头:“老师说那个人早就申请离队了,无论有没有这件事,他都不会再来上学了。”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精神病院大门没关严吧。
“总感觉没这么简单啊,”读了很多小说的安屿坐在无人的自习室里,转了转笔,“一个高中生,没人怂恿鼓动,有胆量有脑子做这种事?郁子升没得罪过别人吧?”
于点的语音开的是公放,路过的郁子升想了一会儿,回答:“没啊。”
安屿的声音刻意拖长了些:“你再想想。”
想也没有啊。
郁子升:“难道是你?”
安屿:“我此刻也感到非常遗憾,竟然不是我。”
好话说不了三句,两人又开始扯皮互损了,自习室有其他人走进来,安屿回头看了一眼,把笔记本合上,握着手机走了出去。
那日他在场馆外听到的零碎对话,安屿在回学校之前就单独给郁子升讲了一次。
其实也没听到什么重点,要不是那动手的小子太紧张露出一堆马脚,安屿也不会串起来突发奇想。
当时他问郁子升:你想怎么做?
郁子升却反问:做什么?
狗咬了他一口,他难道还要反过去再咬狗一口?虽然总是被大家叫郁狗,但是当被真狗咬了的时候,郁子升倒是意外地沉得住气——都到气人的地步了。
电话那边还有小雨点听着,安屿刚才的又一次暗示已经很不含蓄了,但郁子升还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就这还校霸呢,赶紧退位让贤吧。
安屿靠在墙边闭了闭眼:“人活着自私点没什么,照顾好自己,离毕业也没几个月了。”
第一句听起来没头没尾的,最后一句于点又忽然被他说得有点伤感——掰着指头数一数,现在离体育统考还有三个月不到,离高考也只剩下半年了。
明明仿佛昨天才刚刚入学,但一眨眼过去,竟然马上就要毕业了啊。
安屿人精一个,不用开视频都能从小朋友的语气变化判断出他的心率波动,立刻笑了笑道:“但考试都还在明年呢,说早也不早,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你们文化课都好好努力啊。”
真不愧是交了入党志愿书的大学生了,说的话满满的都是正能量。
正是中午,郁子升回来洗了个澡又要回去训练了,于点在男生吹头发的呼呼背景声中和安屿又扯了几句挂断,手机丢到桌子上,他从郁子升的吊椅上跳下来,转身跑到了男朋友的怀抱里。
“子升哥哥!”
又发嗲了。
郁子升笑着垂下脑袋,吹风机的风送了几滴小水滴扑到小雨点的脸上,小朋友特别乖地踮起脚尖主动亲了男朋友一口,又及时退开。
“训练加油哦。”
想拉着他继续温存,但教练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仿佛就在眼前游荡。
郁子升低下头蹭了蹭于点的鼻尖,起身时唇落在少年的额角,非常温柔地贴了贴,狗狗标记号似的。
郁子升:“记得定闹钟,下午不要打瞌睡。”
于点超级认真地点了点头。
头发吹得半干了,郁子升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于点把他送到门口,孟姜女一样,大眼睛盈着湿漉漉的光芒,让人走出一步就备受抛弃世界上最可爱小狗的罪恶感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