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珂兴致高昂地跟着宋仁杰进去书店，眼睛亮亮四处一望，突然就犯了怂，往那人身后一缩，踮着脚压低声音，说起了悄悄话。
“哥，这都是小孩啊......”
宋仁杰见状也低下头，低声反问：“这可都是中学生，你忘了自己小学都没毕业了？”
“噫，那他们也是小孩呀。”
“你要是怕丑，到外面等着，我去给你买。”
“哦。”
唐珂毅然把宋仁杰扔在了孩子堆里。
其实那些学生趁着中午来，要么是看小说，要么是买杂志，在教辅区添置学习材料的寥寥，反倒是有俩家长模样的，商量着在给孩子买书。宋仁杰定了定神，权当自己也是家长，把四书架的课本和习题集全过了一遍，好歹选了几本简单的，另外他还买了本字典。
他家里实际也有本字典，年纪比他可大。
大功告成的宋仁杰，拎着一提书，昂首挺胸穿过成群的小朋友，还没走到门口，就见唐珂隔着玻璃门眼巴巴地往里瞅。宋仁杰笑得更加张狂，两步迈到门口，推门正要出，忽然不知哪蹿出来一个小瘦子，从他胳膊下面噌溜钻过去，泥鳅似的，跑出去还撞着了外面的唐珂。
唐珂趔趄一下，眼睛却粘在了那个学生身上，魂都似跟着跑远了。
他正愣着，脑袋上方慢悠悠飘下来一声“怎么了？”
唐珂收回视线，看着宋仁杰笑了笑，细声说道：“要是没遇着寇春林，我和小珺应该也能上到中学呢。”
笑只一瞬间，笑意却残留许久。
宋仁杰突然想到他和唐珂的初遇，在月夜之中，那年轻狼狈的人也是这样，又像叹气又像松了口气似的，轻轻笑了一下。这样笑时，唐珂的灵魂似乎拆成了幼弱和沧桑的两半，两股又纠缠绞结成了一个人。
像是玻璃陶瓷和其他易碎的东西，一旦被打碎了，不是全都能再黏成完整的样子，幸运的那些就算黏回去了，碎痕也抹不掉，而某些细小的碎片，在破碎的一刹那，已经混入了尘埃里。
唐珂暂时还是堆碎渣渣。
宋仁杰不由攥住了他的手。
但嗫喏半天说不出话。——他一定要把他拼回去，还要抹平藏在那人深处的伤痕缝隙。
这久远的畅想持续不足一分钟就被打断了。
宋仁杰一手牵唐珂，一手提书，走了没几步，装书的袋子里忽地被发传单的扔进去几张纸。他皱皱眉头，放开唐珂拿出广告传单，看了两眼嘴里已经啧出了声。
搞得唐珂十分好奇。
“啥啊？”
宋仁杰随口道：“考试补习班。”话音刚落，正好路边有一个垃圾桶，他顺手就要扔纸，却叫唐珂拦了下来。
“干嘛扔啊！”
“拿着也没用，”宋仁杰说着，猛然瞥见唐珂眼里忽亮忽暗，登时一顿，想了两个眨眼的工夫，已笑着接道，“那是成人高考的，你现在可考不了。不过么，你要是自学能学到中学水平，我就给你报个班，如果培训完程度真能考试了，咱就去试试，万一考过简直是白捡个学历。”
听他这么一说，唐珂显见地有点懵，老实讲，宋仁杰说的话里有三成的词他都不太明白是啥概念。
宋仁杰见状又道：“还是你想去报那些小学升初中衔接班？倒是更适合你。”除去让声音变得蛊惑了一些，说完后，他还故意笑了两声。
“我不！我都21了！我自己学。”
——唐珂，上钩确认。
他抢过宋仁杰手里的传单，两手一抱，把几张花纸片紧紧护在怀里。
第22章 学习计算机哪家强
时光飞快，转眼间把人甩到了夏天的尾巴尖上。
这天吃完晚饭，宋仁杰照例窝在书房，对着台电脑享受业余时光，在他转椅后面半米远，唐珂正趴在地上看中学语文课本，时不时还把课文读出声来。
读的时候多是声音含糊，还经常会卡壳读错字，但每一声都让宋仁杰倍觉心安。
唐珂的读书声突然完全消失了。
宋仁杰意识到这事的瞬间，下意识扭过头去，舌尖上咬着的“别在地上睡”眼看就要脱口而出，却被唐珂突然贴上来的脸吓得一时失语。
“！”
唐珂扒着椅背，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好奇。他完全没发觉自己把宋仁杰吓着了，看见那人回过头来，立马露出个被撞破的尴尬笑容，紧接着小声问道：“这电脑能玩啥啊？”
宋仁杰琢磨了一会儿，是自己不地道。
原本唐珂都是在客厅看书学习，前两天宋仁杰才发现那边灯光不够亮，他担心唐珂看坏眼睛，于是把人家劝到书房来看书。问题是宋仁杰下班以后基本不干正事，开电脑要么补剧看电影，要么听歌刷新闻，这对认真学习的唐珂来说，无异于一个巨大的发光发热香气四溢诱惑体。
别人家的空调，别人家的暖气，别人家的火锅，别人家的冰激凌。
幸亏唐珂对电脑很不熟悉，不知道这个生活日用品都具有什么功能，好奇心远远超过羡慕嫉妒，自然也没质疑宋仁杰是不是在有意“诱惑”他。宋仁杰却莫名其妙有点亏心，紧接着又自省对唐珂的关注还太流于表面。
他抬手拍拍唐珂毛刺刺的脑壳，脸一扬笑道：“过来，坐这。”
唐珂一看他指的那地方，嘴就撅起来了，——宋仁杰说的像什么宝座一般，其实不过是堪堪两个巴掌大的小空当，位置还在腿之间裆之前。
“你是不是调戏我呢！”
宋仁杰嘿嘿一笑，“行，不乐意坐不坐，咱俩都站着，不然你挡着我看不见屏幕。”
说罢他作势就要起身，唐珂哼了一声，伸手把宋仁杰按回去坐好，自个儿也乖乖坐到转椅前面留下的小小空间里。
——但是嘴已经撅得可以当挂钩了。
忽然，唐珂惊觉身后那个大混蛋还在把他往怀里捞，下意识挣扎了两下，却怎么也挣不开环在腰上的胳膊。宋仁杰等怀里的人安静下来，贴在唐珂耳边，边吹气边说：“没错，我就是调戏你呢。”
唐珂是想反抗两句，可他一张嘴，嘴角颤了颤，啥声音都没发出来。
只是脸突然变得格外烫。
那么热，像一瞬间发烧了似的。
“不闹你了，”宋仁杰一手托住唐珂的下巴，一手抓着鼠标在电脑桌面上比划，“你看啊，这个，浏览器，可以搜想搜的东西，什么都能搜。”
唐珂点点头，“哦。”
“这个，看视频的，账号自动，直接打开就行；这个，听歌的，还有这个，看小说的，哦这还有文字输入的程序，你应该暂时用不着。”
“哦，”唐珂又点点头，下巴颏整个让宋仁杰嫌大还烫人的手包覆着，他不由鼓了鼓脸颊。
“然后这几个，都是游戏，要是想玩改天再教你。对了，开机密码是我的生日，”宋仁杰扭过来唐珂的脸，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吧？”
宋仁杰连珠弹似的说了半天，唐珂插不上嘴，连点头都差些没跟上宋仁杰的速度。这好歹等宋仁杰缓下来，还是主动问他问题，兼着神色透着几分不踏实，唐珂忍不住动起了小心眼。
他挣脱开宋仁杰的手，摇着头，一脸迷茫嘟囔道：“你的生日？没印象，告诉过我？”
“五月份你陪我过的啊！”
聪明机灵的宋仁杰条件反射似的嚎完，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忽悠了，魔爪一伸挠起了唐珂的肋条，直把那人痒得求饶才放手，嘴里仍是忿忿不平地说：“好哇你小子，会糊弄我了。”
“我错了下回不敢了！”
唐珂抹抹笑出来的眼泪，吸溜着鼻子，转而问道：“那你刚才干嘛呢？”他之前看见宋仁杰电脑屏幕上有图有字的，肯定不是看电影啥的，可也不像看小说，倒有点报纸的感觉。
宋仁杰调出浏览记录，指了指网站标题，回答说：“我在看新闻。”
唐珂这可不明白了。
“电视上就有新闻呀，手机上也有，为啥还用电脑看？”
宋仁杰拍拍他脑门笑道：“哎，你算说对了，你那手机就相当于个小电脑，这回会用了吧。你以后想看视频啊、想刷好玩的事啊或者想找哪有好吃的，别捧着手机，那小屏幕多费眼，能用电脑用电脑。”
“哦......”
唐珂回应得有几分愣怔，宋仁杰悄悄偏头看了他一会儿，让那人眼睛里星星点点的光闪得险些失神。
——也许只不过是电脑屏幕映在了唐珂的眼里。
宋仁杰把鼠标塞进他手里，然后握着唐珂的手选中了搜索栏。
“来，搜点东西试试。”
“搜啥啊？”
“唔......你现在想吃什么？”
“排骨！”唐珂想起什么似的，接着问，“咱们晚上吃排骨好不好啊？”
“好，”宋仁杰把键盘往唐珂眼前一摆，“你搜排骨菜谱。”
“哦。”
唐珂说着伸出了两根细细的食指，对准字母键猛戳了下去。
预想中的清脆按键音没有出现。
唐珂看着自己被宋仁杰握住的两只手，眉心紧了紧，而后瞪起了眼：“干啥？”
宋仁杰低笑着说：“字不是这么打的——”
话没说完已被唐珂怒喝着堵了回去。
“我会拼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