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父亲后又完全不给好脸色看的,也是这位姓方的先生。
行吧。
都三十出头的人了,居然还能这么傲娇。
“对了……小毕,”看到毕梓云态度亲切,一路聊着聊着,方广亮的话也逐渐变多了一些,“就是上次,上次我帮狱友问的那事,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爸,那事你不用担心。”
在十字路口踩下刹车,毕梓云笑着转过头:“就算是服刑人员,也能在狱中提起民事诉讼的。我可以帮他介绍几名好的法援律师,爸如果不放心,这个案子我亲自来接也可以。”
“北京那边还有几个案子。”默不作声近两个小时,方南终于冷冷开口,“他最近没空。”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听到儿子这样说,方广亮连忙摆手,“我,我就是帮那人问问,这点事哪能麻烦小毕……”
之前听儿子说过,小毕都是帮外头那些大人物打官司的,不管这样的小事。上次小毕陪着儿子来探监,他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小毕还真放在了心上。
进了小城收费站,两人带着方广亮走完出狱后的全部手续,一起驱车回了紫金苑。
两年前,紫金苑在原址开发了二期楼盘,方南给妈妈们购置了一套新的小楼,离方南家以前的别墅也不远。
在紫金苑住过好几年,方南妈妈对这里也有感情了。重新回到紫金苑,在苏丽娟的陪伴下接触到了许多旧友旧事,方南妈妈的精神状态也一年比一年更好。这几年每天都按时吃药,平日大多时候已经和普通人无异了。
然而,临近方广亮出狱的这几天,方南妈妈又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吃什么药也没用。
为了给这对久别重逢的夫妻留出独处的时间,苏丽娟上周就跟着夕阳红旅行团旅游去了,小楼里现在只有方南妈妈一个人住。
汽车驶入紫金苑的大门,方南终于又开了口:“妈精神不好,你别说什么刺激她的话。”
听儿子这样说,方广亮低垂下头,两只手绞在了一起。
拐过两个路口,方广亮隔着车窗,远远看到了那个站在小花园前的女人。
看到母亲身上的穿着,方南一时也怔住了。
方南妈妈今天穿了一件碎花连衣裙,裙角用熨斗熨得平平整整,但由于年代久远,衣料的边角还是泛起了黄。她挽起了头发,发髻内插着一朵刚从花园里摘下来的鲜花,粉红的花瓣娇嫩欲滴。
如果忽视方南妈妈眼角的细纹和鬓间夹杂的白发,乍一眼看过去,就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
方南想起来了,自己小的时候,在家中客厅放着的一张全家福里,母亲身上穿着的,就是这条裙子。
这是方广亮当年一穷二白的时候,在厂里打了两个月的零工,才终于攒下钱,给媳妇买的第一件连衣裙。
汽车还在继续往前驶,方广亮死死盯着窗外,枯槁的手已经搭上了后座的车门把。
站在不远处的,是当年那个穿着破衣烂衫的穷小子,对着上天发誓,想要娶回家,一辈子对她好的女人。
黑色奔驰停在车库门口,方广亮颤抖着手,缓缓推开了车门。
毕梓云见方广亮瘦弱的身躯晃晃悠悠,一时间像是有些站立不住,连忙推开车门,想要过去搀扶。
没想到刚一起身,他就被方南抓住了手腕。
“小云,”方南的眼中翻涌起复杂的情绪,对他摇了摇头,“我们别去,给他们一点时间。”
“桂兰。”
一路蹒跚着走到身穿连衣裙的女人面前,方广亮哑着嗓子,叫出了方南妈妈的名字。
李桂兰的眼角堆满皱纹,眸子里却全是笑:“广亮,你回来啦?”
孩子出生的那天,李桂兰问他,要给他们的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
方广亮初中还没毕业就出来打拼,文凭低,肚子里也没有什么墨水。翻找字典想了半天,他最后对媳妇说,要不就叫方南好了。
方南,倒过来念就是南方。他在这座南方小城遇到了自己的今生挚爱李桂兰,而他们的儿子,也会和这座历经百年沧桑的小城一样,茁壮成长,生生不息。
南方有兰桂,桂兰有方南。
开车从紫金苑出来,毕梓云问方南:“去哪,回公寓吗?”
方南按了按眉心,低缓出声:“嗯。”
回到位于市中心的高层公寓,毕梓云刚换上拖鞋,将车钥匙扔上沙发,身后那人就走了过来,揽住毕梓云的腰,将头靠上了他的肩。
“昨晚没睡好?”
任着背后男人将大半身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毕梓云从茶几上拿起一只苹果,啃了一大口,抬手递给身后人:“我问你,你在你爸面前逞什么强?”
方南没松手接,他紧闭着眼,温热呼吸落上爱人的耳尖:“……没逞强。”
就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方广亮,这次回来接方广亮出狱,他才把毕梓云也一起带来了。
这段时间两人都很忙,一个刚从法国谈项目回来,连续倒了好几天时差,一个接了政府部门的大标案,三天两头往法院跑。
不过,听说要陪着方南一起接父亲出狱,毕梓云还是请了两天假,跟方南一起回了小城。
昨天晚上,方南整夜翻来覆去没睡,想好了许多要对方广亮说的话。没想到今天亲眼见到了那个垂垂老矣的白发老人,他硬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你爸真的很怕你,”毕梓云抓过身后人的手,放在掌心缓缓摩挲,“回来那一路,他都快把我当救命稻草了。”
方南微微俯下头:“你怕我吗?”
毕梓云一边吃苹果,一边不懈地轻哼出声:“你看我像是怕你吗?”
方广亮怕儿子,方南公司里的员工怕老板,毕梓云可不怕。
毕竟他才是这个家里的老大。
听到毕梓云这样说,方南低低笑出了声,笑声中带着成熟男人独有的沙哑低沉。
落地窗前的窗帘被人合上,方南的身影渐渐笼了下来。他将下巴抵在爱人肩头,握紧了爱人的后腰。
察觉到身后人的意图,毕梓云连忙把剩下的半个苹果扔回茶几的盘子里,弓下腰就要逃:“我怕你我怕你……你是我的天,行不行!”
可惜他的体力早已不如当年,原地挣扎了几下,就被常年健身的方先生给制住了。
“明天一大早的飞机,回去我就要开庭。”毕律师满脸义正严辞,试图凭借一张利嘴以理服人,“如果耽误了正事,那我——”
细细碎碎的吻沿着毕梓云的眼角一路往下,直到完全堵住了他那张不安分的嘴。
窗边叮当作响的风铃,盖不住屋内压抑着的低声求饶与淡淡呜咽。
风铃底下拴着条红线,红线尾端系着一块木牌。
木牌是前几年方南去厦门出差的时候带回来的,后来忘记带回北京,一直留在了小城的公寓里。
陪客户上鼓浪屿游玩的那天,他们沿着海岛转完一圈,路过了一棵挂满祈福牌,枝繁叶茂的百年老树。
他正准备拍下来给毕梓云看,问毕梓云自己要不要也在上面挂一个,却偶然在照片的角落处,找到了一块露出半边字迹,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
牌子上的字迹已经有些褪色,不知道挂在树上有多少年了。
却像是命中注定,在密密麻麻的木牌间,一眼就被他看见。
木牌上的祈福词字数不多,只写着两个名字和短短的一句话。
“方南&毕梓云”
“永不分离。”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啦,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评论支持和追更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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