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尧看着这副已经毁掉的画,眼眶发红。
他心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像个无助的孩子。
“老师,我真的……错了吗?”
“你没错。”张庭山耐心地撕下胶带取下那张画,“和别人不一样,从来都不是错。错的是你还不够狠。”他把画郑重地放在沈尧手里,“你爱不敢爱,恨不敢恨,犹犹豫豫,还想做旗帜?”
话音铿锵落地,沈尧如遭雷击。
离奇的是,他脑海中第一个闪出的人竟然是傅明衍。
张庭山看他的反应,心想果然,这孩子确实是恋爱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或许是那个小系花,或许是别的什么姑娘,但看他的样子,怕是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被人家抓住了。
“……重新画吧,下周收作业,也不用着急。”张庭山不愿点破,起身走了。
沈尧呆呆地看着张庭山有些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画室,想是天气逐渐转凉他的腿病又犯了。
张庭山的意思很明确,他还太嫩,撑不起他的天赋,也架不住他的名声。这世上才不配位,注定是要成为炮灰的。
沈尧想,他难道还不够敢爱敢恨吗?
他看见傅明衍第一眼就坚定不移地想睡他,他看见徐信的第一眼就讨厌的不行,他喜欢谁,讨厌谁,除了故意演戏几乎都是明摆着的。如果他还不够“敢爱敢恨”,那么“爱”和“恨”到底是什么?
沈尧带着一脑袋的不解赴约,和傅渐云如期去了画展。久晟集团不愧是电子产业的龙头企业之一,画展也很有技术感,但沈尧现在正处在混乱的时期,对于这些“名家名作”虽然很感兴趣,但越看越是眼花缭乱,越看越觉得头疼。
傅渐云当然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变化,提议去顶楼的天台餐厅坐坐,沈尧看了看时间,才过去一个小时,便答应了。
天台说是餐厅,其实也只是一些休息区,是半开放式的,一半是玻璃门隔开的室内,一半是敞开的天台卡座,坐在护栏边远眺几乎能把整个城区尽收眼底。
调酒师坐在室内的酒柜前百无聊赖地看着足球比赛,整个天台除了他空无一人。
傅渐云先走上天台,转身伸手要扶沈尧,沈尧顿了顿脚步,摆摆手表示自己能行。
傅渐云没占到便宜,也不气馁,上了天台进了门,先点了杯热的甜牛奶,沈尧一怔,他便笑着解释:“冰酒不适合现在喝,看你脸色不太好,还是先喝杯热牛奶。”
“我不喜欢喝牛奶。”沈尧说,“有甜酒吗?随便什么,来一杯。谢谢。”
调酒师侧目偷眼看着沈尧,应下来转身去取东西。
傅渐云他当然认识,今天的画展就是傅渐云找了久晟的关系又付了大额的费用才提前开放了一天,要不然也不会只有他和这位……长相漂亮的男孩两个人了。
他很好奇傅渐云这位当红的大歌星,为什么会冒着风险带这么一个男孩来逛画展,说是为了泡他,倒也不十分像,但要是单纯的关系好,也似乎欠点什么。
调酒师猜不出来,只好自顾自地给沈尧倒甜酒。
“你喜欢喝甜酒?”傅渐云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他,“倒是和你的风格很符合。”
“我以为你会觉得热牛奶更适合我。”沈尧回了他一句,接过甜酒碰了碰唇,尝了一点,又放在桌上。
“如果你觉得冒犯,那我向你道歉。”傅渐云依然笑得天衣无缝,“看外表真的看不出,你是个这么有个性的人。”
沈尧一笑:“你也是。”
傅渐云被他堵了回去,怔了一下,笑得更开心了,“说实话,我自从看了你的画,就觉得你一定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一幅——嗯,风格那么鲜明的画。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是傅总的……不过,傅总应该不会介意你交一个同样喜欢艺术的朋友的吧?”
“你在哪儿看见的?我的画除了我屋里,就在傅叔叔手里,他会给你看我的画吗。”沈尧对他的话并没回答,但却也没否认。沈尧当然清楚傅渐云说这话就是为了激化自己对傅明衍“管教”自己的意见,或许是想要趁虚而入,但他还没有蠢到会被这些基础的手段挑拨。
傅渐云望着天花板想了想,郑重道:“是在徐影帝的家里。”
“……”沈尧差点没喷出半口甜酒来。
傅渐云被他的反应可爱到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背,继续道:“你送他的‘生日礼物’,真的很特别。”
沈尧好不容易理顺了舌头,“你……你不是跟徐信关系不错吗,你和他有仇?”
傅渐云深深地看着沈尧,眼底都是笑意,沈尧有些看不下去他用那双很像傅明衍的眼睛这么对自己笑,于是悄无声息地滑开了目光。
只听傅渐云说:“并不,我和徐信关系很好,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在傅总认识他之前,我们就已经是朋友了。”
沈尧看向他。
“所以,作为最了解他的朋友……之一,我当然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你不是也很清楚吗。”
“我不知道,徐影帝那样的身份,他有什么打算我怎么会知道。”沈尧装傻装的很像,但显然他并不傻。
“你送给他的那幅画,虽然被撕了大半,但我还是偶然看到了。我问了他,但他的态度很反常——你知道,徐信常年维持温和持重的男神人设,他几乎很少会动气上脸,但那天却不一样,我嗅到了一种特别的味道。”傅渐云温柔深情地看着沈尧,看得他别过头又嘬了一口甜酒。
“能让徐信动气,让傅总动情,我觉得这一定是个特别的人。更何况,他画画还画的那么好。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转世的话,我觉得你一定是维纳斯投错了胎,让你生成一个男孩。”傅渐云说着便伸手,指尖碰了碰沈尧的发丝,见沈尧低头不语,便绕了一点到指尖上。
沈尧当然察觉到了,但他并不想推开或者拒绝,他只是在思考,傅渐云说,傅明衍动情了,他怎么看不出来。
“……维纳斯生了爱神丘比特,我可不是爱神的妈妈。”沈尧的侧颜微笑着,有种神秘的美,“我做他爹还差不多。”
“这是什么话。”傅渐云笑起来,放开他的头发,慵懒地单手撑着下巴,“这么说,你对傅明衍,是真心的了?”
沈尧盯着傅渐云看了十几秒,蓦地凑近他:“你看我的眼睛,我像是会喜欢傅明衍的人吗。”
傅渐云一愣,沈尧清晰地从他眼底看出一丝欣喜来,他道:“那你……会喜欢什么样的?”
沈尧勾起嘴角一笑,也坐正身子:“唔,可能,维纳斯那样的。”他随口说。
说完两人都笑了,傅渐云越发觉得沈尧有意思,他眉眼清晰,是个实打实的美人,他总是知道如何恰到好处地恃美行凶,该娇时娇,该怒时怒,该冷时冷,让你捉摸不透,看起来单纯可爱,却永远也不知道他藏着的那张底牌是什么花色。
不知道……他对傅明衍是不是也用了这样的手段?难怪无往不利。傅明衍从来不在公开例会上接私人电话,那天却接了他的电话,还说了那些勾人的话。
不过这一点确实是“冤枉”沈尧了。
沈尧在傅明衍面前总是使不出什么来,三秒破功根本不是吹牛。沈尧对别人都能游刃有余,但是对傅明衍总是容易情绪化,就好像不争个“高低对错”就输了什么似的。如果非要说出什么原因来,大概是傅总克他吧。
“傅明衍是个聪明人,他从来都懂得什么是取舍。如果不是他这样的性格,明方传媒也坐不到今天的位置。如果要让我客观评价这个叔叔,我是更偏向于恐惧的。”傅渐云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冰水。
“怎么说?”沈尧逛了一圈,又聊了这么久,似乎到现在才真正来了兴趣。
“他几乎是白手起家,能到现在这个地位,中间有很多事情是无法对你说的,他是个非常自律和恐怖的人,同时他也有超出你想象的控制欲,抓在他手里的人,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至少不是活着放走。”傅渐云摊了摊手。
沈尧笑了:“怎么总觉得,你说这些话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随你怎么想吧。只是我在提醒你,对傅明衍动真心,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因为他只动情,不动心。”傅渐云轻轻点了点沈尧的胸口。
沈尧看着他的手指,“动情也没什么不好,人也是动物,是动物就要遵循自然规律,几乎每个人都会动情,情.欲会增加荷尔蒙分泌,能让我有很多画画的灵感。欲.望是艺术的催化剂,你没听说过这句话吗?”
“你和傅总结婚,是为了……灵感?”傅渐云似乎很惊讶。
“不,”沈尧猝不及防地落下这个话题,“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该去哪,觉得嫁给傅明衍也不错。”
沈尧站起来,把喝空的甜酒杯推了推:“我想这么大的画展应该会有一两幅镇展的作品吧,现在能带我看看吗?”
傅渐云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是感叹:“……你真是个艺术家。如果你能一直这么无情就好了。”
他站起来,凑近沈尧的耳廓,轻声说:“那样我会更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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