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此时林林的电话打来,江屹一接上,就听见林林说道:“江屹,这事儿不对劲。”
江屹也道:“先回局里。我这边也有事要跟你说。”
会议室内。
林林道:“死者孙丽霞,安海区双隆服装厂检品部的一名普通工人,昨天在双隆服装厂上夜班。后道部车间很大,检品、钉扣等等小组都在这里,人员也较多。孙丽霞什么时候不见的,其他工人甚至都没注意。孙丽霞的丈夫万吉祥在外跑货车,现在还没回到景东市。儿子万铁男现在在市三中上学,已经有人去通知他了。”
叶圆补充夏赵宁这边的情况,道:“夏赵宁住在一处工人小区,走廊里的监控坏了,没有查出什么。但是小区门口有个老监控,夏赵宁昨天从职高回来以后就没出小区。虽然也没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但我觉得,他一个小孩,做不出这样的事。”
江屹:“尸块切割得很利落,应该是用锋利的斧头,甚至是机器进行的操作,可见凶手的手法是多么的熟练。夏赵宁那小子刚才吓他两句都要哭了,那胆子就别说来杀人了。”
“熟练?江队,你的意思是?”孙小曲皱起了眉毛。江屹道:“从手法上来看,这个凶手,是一个连环杀人犯。”
他继续说道:“夏赵宁说,凶手给他留了一张剪报,意思说,他是个不孝子,孙丽霞是个恶母,他们俩应该搭配在一起。夏赵宁也交代,他看到了孙丽霞尸体手里抓着一张有他姓名的作业纸,所以才慌忙之下抛尸,但没想到尸体嘴里也团了一张。这一切种种都可以看出,凶手是有规划、有目的地进行目标挑选后杀人,而且这种杀人分尸后,同样有选择性地扔给无辜居民的做法,并非第一次出现……”
刚才起一直沉默的林林看向了江屹,接在他后面说道:“而是时隔八年的再次出现。”
第46章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3)
万铁男习惯性地在周五就做完一整个周末的作业。他从作业堆里抬起头,伸了个懒腰。
刚刚开学没多久,布置的作业不多。万铁男又自己预习了一些课程,抬眼看了一眼时间,心里突然有点慌。
他纳闷,怎么都到晚上了,母亲还不回来?按理来说,上夜班的母亲在第二天中午下班,就算打麻将休闲,现在也应该累了回家休息才是啊。或许是打麻将输得多了,心里不服气非要多打几盘赢回来吧,念及此,他长叹一口气。
万铁男把地面又重新扫了一遍,把桌上炒好的菜用保鲜膜包起来,放进小冰箱,然后自己给自己泡了一包方便面。泡面的功夫,他打算去把家里的垃圾扔一下,刚一开门,门口竟然站着一名警察。
“万铁男是吗?很不幸地告诉你,你的母亲昨晚遭人杀害,已经身亡。”
万铁男如遭五雷轰顶,差点跌坐在地上。
景东市公安局刑侦办公室,经过一轮审讯后的刑侦支队成员进行着一次小型讨论会。
“死者孙丽霞,今年四十四岁,丈夫万吉祥常年在外跑货车运输,孙丽霞独自照顾走读的万铁男。据万铁男说,孙丽霞这次上夜班,本来应该第二天中午左右回家。周五放学回家的万铁男没有看到孙丽霞并不奇怪,以为她去又自己姐姐孙丽敏家打麻将了。而事实上,孙丽敏昨天也不在家,去自己女儿女婿家里看外孙女了。”
回想起万铁男刚刚得知母亲的死讯痛哭流涕的样子,叶圆心里很不好受。
叶圆道:“万铁男这个小孩特别懂事,刚才在他家,看他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把菜都收在冰箱里,自己就吃快过期的泡面。邻居都对他赞不绝口,说他每次考试成绩班级前十,努力努力,一本肯定可以,完全不用家里人操心。就这么懂事一个小孩儿,得知母亲遇害后,还一直自责的说自己不是个好儿子。他这个年纪有不少孩子学坏当了流氓混混,跟他们比起来,如果这还不是好儿子,那啥才叫好儿子?这简直是当代儿子楷模啊!”
江屹问:“现在万铁男在哪儿?”
孙小曲道:“万铁男一个人在家害怕,现在在邻居家。万吉祥接到通知以后,现在也在回来的路上。”
叶圆问:“江队,林林哥,你们之前说的什么时隔八年再出现的杀人犯,是怎么回事啊?”
叶圆和孙小曲是三年前同一批进来的警察,对八年前的那件事并不了解。林林看着江屹,江屹挥了挥手,意思是没关系,就讲一讲吧。
林林想了想,便讲起了其中的渊源。
十年前,景东市就出现过类似的案件。杀人犯杀死中年女性后,会把尸体扔在所谓的“家暴男”或者“不孝子”的家门口,留下一张剪报,上面的内容要么是“恶男配恶妻”,要么是“恶子配恶母”。当时媒体也给这个凶手取了个代号,叫“剪报杀手”。
当时林林和江屹都跟在老丁头后面学办案。老丁头跟这个“剪报杀手”周旋了好久,可这个杀人犯狡猾得很,始终没有露出马脚。后来,老丁头便打算请教请教犯罪心理学专家。当时,老丁头就带着林林和江屹去师大心理系找了一名叫的心理学教授,请他协助办案。
经过老丁头的调查推理以及一系列的罪犯侧写分析,这个杀人犯的形象逐渐浮出水面。他选择的受害人,要么是远近闻名虐待丈夫的“母老虎”,要么是对孩子非打即骂的严厉母亲。
这个杀人犯作案有自己的一套流程:先用乙醚迷晕受害人,对受害人进行割喉后,再进行残忍的肢解,统一装到一个大黑袋子里,放到他选择目标的家门口。他的“选择目标”都为男性,这些男人要么对妻子恶言相向甚至拳打脚踢,要么对母亲毫不尊重、毫无体贴,更有甚者动手打骂母亲。同时,仿佛仪式感一般,凶手还会偷窃一个目标者的私人物品,比如印章、收据单等等有姓名在上的东西,然后放到被杀死的受害人的手里,仿佛将他们与死者建立联系,要让她们死后知道要去找谁……
这个杀人犯的反侦察意识特别强,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有效的线索。后来,随着警方的高度重视,他或许也是有些害怕了,改变了作案频率,两年都没有再作案。
后来,景东市又出现了类似的案子。但经过他们的调查,发现是一次模仿案件。模仿者是一名大学生,他通过新闻报道知道了一些作案的细节,进行了模仿。而就是在捉拿这个犯人的时候,追到犯人跟前的江屹冷言点破了他拙劣的模仿,挟持人质的罪犯恼羞成怒,拿着土枪准备泄愤。而老丁头,冲上来为江屹挡住了子弹,也不幸在不久后不治身亡。
“后来,真正的‘剪报杀手’没有再犯过案,也没有人再进行模仿了。老丁头死前最记挂的这个案子,也一直没有新的线索了。”林林的神色凝重。
孙小曲道:“现在这个案子出现,也就是说,这个‘剪报杀手’时隔多年终于按捺不住了?”
江屹冷冷道:“虽然未必是同一个犯人,但不管是谁,只要危害公共安全和人民利益,咱们都要把他揪出来、绳之以法!”
——
晴空万里。
景东师范大学的校园里,大片大片的香樟树青葱碧绿。其中间或有几片红色叶片,宛如姻缘树上的红绳,凝聚着美好祝愿和灵力。年轻的学生三三两两在充满青春气息的校园路上走着,要么因趣闻大笑,要么热烈讨论着课题,要么为爱慕者而苦恼……但这些年轻人皆为这象牙塔博物馆里的经典展品,浑身展露着活力,满脸书写着天真。
心理学院办公楼,三楼第一个办公室的挂牌上写着:副教授,岳利君。
江屹伸手敲了敲门,静候片刻,门开了。江屹看见岳利君坐在轮椅上,漆黑的眼珠很有穿透力地直直望来,而一旁站着的林湫显然和江屹一样惊讶。
看着两位年轻人互相盯着对方的惊异神态,岳利君不禁微笑:“你们……认识?”
林湫颔首:“听闻过江队长大名。”就是不熟的意思。
江屹刚坐下来点头点到一半,闻此言心里暗暗觉得不妙,甚至还接到了林湫递过来的一杯尝起来全是“客气”的茶。
“好,不管如何,我还是来介绍一下。江屹,我的老友、优秀刑警丁毅勇的爱徒;林湫,我以前带过的本科生,本人的爱徒。”
江屹跟岳教授问好:“岳教授,您好。八年前,我师父跟您合作过。那时候我刚参加工作不久,没跟您有太多交流,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岳利君微笑:“当然记得。你是老丁最得意的门生,也是最看好的苗子,他每次提起你,都很骄傲。你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江屹神色犹豫,看了一眼林湫。
岳利君了然,道:“没事。前年我就从师大心理系调到了公安大学做教授,林湫今天刚刚答应做我下一阶段的研究生。最近公安大跟市局公安也有一个联合项目,不过目前应该还没有通知到你们。没关系,如果能跟我说的东西,林湫听一听也没有问题的。”
坐在一旁的林湫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长裤,简直像个漂亮的古董。他静静地看着江屹,眼眸温和,而又幽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