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的目光相触,彼此都顿了顿,点头示意后便如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
坐在窗边的刘茜羽第一次看到卞昱玢没有欢欣雀跃地跑出门去。坐在一边的朋友碰了碰她的手臂,努了努嘴,道:“嘿,卞昱玢路过呢,看见没?”
刘茜羽“嗯”了一声,也没抬头。
朋友也觉得有几分纳闷,不过见刘茜羽兴致缺缺,便也没有再做声。刘茜羽今天一整天心情都不太好,也不知道是谁惹到她了,还是不要触她的霉头为好。
过了一会儿,一个高大的男生敲了敲窗子,刘茜羽紧张地一抬眼,发现沈浩然背著书包,捧着一碰书,呆呆地看着她。
沈浩然的脸上还有没有好透的伤,看起来沧桑了几分,显得比同龄人大了好几岁。
“刘茜羽,我要走了,来跟你说声再见。”
刘茜羽原本恢复了些许生动的脸又沉了下去。“现在就走吗?以后,以后还回来吗?”
沈浩然道:“不回来了。我妈和我一起,我偷偷跑过来的。”他顿了顿,道:“以后好好照顾你自己吧。对了,小心那个胡天赐。以后……”
“以后我不能保护你了,你自己好好的吧。知道你烦我,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再烦今天这么一次。”
“沈浩然……”
“我走了,再见!”
远处有一个女人裹着丝巾,带着墨镜,有些不悦地喊着沈浩然的名字。“快点的,你舅舅还在校门口等着呢,咱们得快点赶飞机!”
沈浩然看了刘茜羽最后一眼,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他如明星偷偷出门一样全副武装的妈妈。
刘茜羽看着沈浩然的背影,有些着急,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喊住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人就是这样,以前跟沈浩然好的时候,看他处处都不顺眼。可是昨天才知道,他竟然要转学了,刘茜羽这才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好像特别的舍不得起来。
几天前,有人说,看到晚上蒋欢雨和卞昱玢一起从一辆车上下来,刘茜羽听着便觉得不对劲,心里顿时冒出来一些不好的预感。她正想发脾气,找沈浩然当出气筒,可是他电话怎么也打不通,第二天都没来上学。后来就听他们班同学说,沈浩然生了一场病,还住院了。
刘茜羽本想周末一到就去看看沈浩然,谁知道周五沈浩然就要转学走了。
刘茜羽是想跟沈浩然好好告别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没等她想个明白,沈浩然就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刘茜羽总感觉那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拦住了蒋欢雨,可是蒋欢雨死活不承认她那天晚上出了校门。只说她身体不舒服,早早就回宿舍睡觉了,更别提什么跟卞昱玢一起从车上下来了。
蒋欢雨说话也挺气人:“那你是希望我跟卞昱玢待在一块儿,还是不希望?”
她脸色很冷,道:“如果你不希望,就不要再做预设的答案,不断追问我了。”
刘茜羽想来想去,想到那晚后的第二天,他们班上还有一个同学请假了半天,好像叫胡天赐。
对了,刚才沈浩然跟她说什么,“小心胡天赐”?
之前,好像见胡天赐跟沈浩然好像玩得挺好的,经常看见胡天赐跟沈浩然嘘寒问暖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茜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想了一整节课,终于等到了下课铃。老师还在讲台都没走,刘茜羽便不动声色地站到了胡天赐的桌边,敲了敲他的桌子,道:“关于沈浩然的事,咱们出去说。”
刘茜羽在走廊等了半天还不见胡天赐出来,她满腹狐疑地走了进去,不满地看着胡天赐:“不是让你出去吗?”
胡天赐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拨了拨挡住黑板课表的刘茜羽,然后低头拿出了下节课英语课要用的教材。
“你是公主下命令吗?”
刘茜羽扬起了下巴,哼了一声。只听在班上从来都是左右逢源、圆滑处世的胡天赐轻声道:“可我不是你的仆人。”
刘茜羽闻言十分讶异,她瞪大了眼睛,憋了半天,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胡天赐也颇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是你来问我问题,又不是我有求于你,我干嘛要巴结你?”
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是……
但是他一个乡下来、默不作声的普通男生,怎么敢跟她这么说话?她是天之骄女,到哪儿不是被捧在手心里?
刘茜羽一时间觉得有些没面子,但她太想知道那天晚上的事了,犹豫再三,她便挤走了胡天赐前面的同学,坐在了他的位子上,看着胡天赐,装的很诚恳地说道:“胡天赐,关于沈浩然,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呀?请你告诉我,好不好?”
胡天赐看着刘茜羽眨着眼睛,第一次好言好语地跟他说话,想到她也是会说“请”字的,一时间觉得有点滑稽可笑,但又觉得很受用。
他本想借此机会讽刺她两句,可是那个警察哥哥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样真挚地看着他。
胡天赐叹了口气,道:“校外有个混混,想要找你麻烦。沈浩然帮你挡了下来,跟人家动了动手,还招来了警察。我正好看见了,帮忙做了个证人。”
刘茜羽一听,心里突然感动得一塌糊涂,晕晕乎乎地回了座位,伏案趴着,肩膀一耸一耸,仿佛在哭。
这一天下来,胡天赐看见刘茜羽一直在纸上写写画画,好像是在写信,一边还拿纸巾擦擦眼泪。他心里感觉很复杂。
因为沈浩然的缘故,他暗中观察刘茜羽太久了,说起来,可能比沈浩然还要了解刘茜羽。
她未必一点都不喜欢沈浩然,也未必十分喜欢卞昱玢。她只是一个情绪飘荡的、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也很容易喜欢上另外一个人的青春期少女罢了。很多人要说她的不是,但或许世界上这样的人并非只有她一个,只是刘茜羽娇蛮大胆,不藏着掖着,于是如一块扎手的漂亮玻璃,四处伤人。
她昨天为沈浩然伤心,今天为沈浩然流泪,也许明天也就把他忘了。
胡天赐摸了摸抽屉里的信,心里有无数的感慨。
他也写了一封信,是一封道歉信。不过不是写给沈浩然的。或者说,一开始的确是想写给沈浩然,但写着写着便偏离了方向。
这是一封写给自己的道歉信。
“……我会努力为你寻找到一个正确的前进方向,因为,我还是渴望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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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刚有苗头,新年便快要到了。刚进十二月没几天,就有几处街道挂上了红灯笼,夜景里全是红黄相接的暖光。
“盛祥那边的材料都整理好了吗?”
叶圆一边照着镜子补了个口红,一边回道:“刚整理好了!废了我老大劲了,熬了几天夜!嘿嘿,头儿,上次那个什么前男友面膜还有不?”她朝着江屹憨厚地眨了眨眼。
孙小曲坐在后座就随意多了。同为下班相亲,孙小曲只是整理整理了衬衫,然后往后一仰,闭目养神,嘴里还念着:“我看王忠祥装得那样,还以为盛祥做事有多干净呢。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之前就有个打手去工地要钱,正好遇上了意外事故,成了植物人。盛祥倒好,从工地赔款里偷偷拿了二十万!”
孙小曲想起付远的事盛祥也脱不了干系,嘴里又骂了两句。
江屹:“你们俩这几天都辛苦了,回头请你们吃点好的。不过今天呢就先好好干点正事儿,然后早点回家,让爹妈也放放心。”
叶圆先下了车,江屹见她脸色因疲惫工作而略有不佳,说明天就给她发面膜,叶圆立刻喜笑颜开,容光焕发,江屹便满意地大手一挥,让她“奔赴战场”。
至于孙小曲,似乎并不怎么上心,十分钟的车程差点睡着了。
车一停,孙小曲一个激灵醒过来,搓了搓脸,道:“啊呀,这么快就到了。江队,谢咯。”
江屹本想掏一瓶车里的香水给孙小曲喷两下,但他自己很明显也满不在乎,江屹便也不多事,只是笑道:“马到成功啊,猴子!”
孙小曲笑了笑,道:“马到成功,看来猴到,还是悬哪。”
话音刚落,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道:“啊呀,抱歉啊江队,我没别的意思啊。我今天也是来完成任务,我其实真不急,就是不想听我家里催。”
“确实,这也快年底了。”江屹看着孙小曲欲言又止,想了想,道:“猴子,都是兄弟,有帮得上的哥肯定帮。有什么烦心事,别憋在心里。”
孙小曲“欸”了一声,脸颊笑出一个褶,看了看表,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餐厅门。
江屹不比叶圆和孙小曲家里催得紧,虽然比他们年长好几岁,毕竟他的事儿没人敢跟他急,除了,江老爷子。
不过老头急,也是因为怕他寂寞。说来说去,家里人啊也都是一个心:希望孩子不要孤零零的,有人照应,有人疼、有人爱。
江屹这么一想,便觉得又是好久没去看望老头了。果然,车子开到翡翠山庄,都觉得有点不认路了。两边的树叶子都掉光了,光秃秃的,看着人也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