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以为适合送霁明一块滑板,却被颐钧否决了,颐钧说滑板会受伤,回头林霁明受伤了,林沉君准找我们算账。
我一想到林沉君那双藏在眼镜后边精明的眼睛,直直打了个冷颤,还是不送滑板的好。
要不送块表,霁明的手漂亮,戴表肯定好看。
颐钧又否决了,这种贴身携带的物品,林沉君肯定不让林霁明带别人送的。
我算是知道送礼物有多难了。
于是我俩最后什么也没买,两手空空去,给林霁明包了个大红包。
我原以为林霁明会不高兴。
没想到他抱着我就是亲了一口,说我最懂他。
颐钧见了吃醋。
林沉君看我的眼神更是不大友善。
我忙着把林霁明拉开。
可真吓人。
2009年6月1日
庄婉婷在下午三时,生了个双胞胎。
我和颐钧携着云秋赶到时,两个皱巴巴的小孩儿已经呱呱落地,哭声洪亮得打紧。
庄婉婷没有化妆,整张脸素净又憔悴,眼神好温柔地看着小小的小孩。
小孩好小,一团,好脆弱。
也是在这时我见着了颐钧的父亲,江自省。
江自省弓着腰去看孩子,不苟言笑的脸慢慢弯起了一个笑容。
颐钧站在我的身边,他牵着我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像这样的父亲的笑容,颐钧应当期盼了很久。
我回握住他,颐钧便低头笑着眼睛瞧我。
妹妹叫春天,哥哥叫六一。
听说只是小名,大名还得找老师傅们算一卦。
回去的路上,我问颐钧,他会想要小孩吗?颐钧说,你生的我就要。
可我生不了小孩。
颐钧揉揉我的脑袋,我们不是有云秋了吗?
也是。
不知道云秋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应该同颐钧一样好看,等到那时,我得好好把云秋看住了,不能让别家的臭小子随便给摘走。
......
2009年7月23日
热。
最近和颐钧迷上了泡脚的活动。
边吃冰西瓜边泡脚,再看一部电影。
我想我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了。
......
2009年8月3日
咖啡厅弄好了。
很漂亮。我很喜欢。
但我还没让颐钧来看,等过两日,过两日就是颐钧的生日了。
2009年8月7日
立秋。
颐钧生日。
我瞒着颐钧将咖啡厅额外装点了一番,没有邀请任何人。
我想,颐钧的生日理应只同我一个人过。
亲手做了一个漂亮的蓝莓蛋糕,又从张姨那儿学了几道新菜,一并做上。
蜡烛是不能少的,熏香也不能少,还得有投影仪,放一部《蓝莓之夜》,那是颐钧第一次带我去电影院时看的电影。
原想再织条围巾的,可惜季节不对,只好先欠着,等着天气凉了再说。
除此之外,我又从花店订购了一束新鲜的红玫瑰。
我给颐钧发短信,叫他来咖啡厅找我。
咖啡厅的小舞台上摆着长脚凳和话筒。
颐钧来的时候,我正坐在长脚凳上拿着吉他,虽然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但我想那时候的我肯定非常迷人。
我给颐钧弹张国荣的《春夏秋冬》,期间弹错好几个音节,唱跑好几个调。
颐钧坐在那儿,弯着眼睛看我,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不管再多走几个年头,我都会沉迷。
等我弹完,颐钧给我鼓掌,这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颐钧上来抱着我,亲吻我。
我说,颐钧,生日快乐。
颐钧说,嘉嘉,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好爱你。我特别爱你。
我想,词典里再多形容程度的词都没法来形容我对颐钧的爱。
最后,我们去当初拍过合影的照相馆,又拍了一张崭新的合影。
2009年8月26日
咖啡厅开业后,生意很好。
林霁明有事没事就爱往店里跑,给我帮忙、打下手,同时也赊了一堆账。
他还要我别告诉林沉君,林沉君不让他吃太多甜点。
我虽答应了,但转而一想,再被他这么赊账下去,小店怕是要倒闭了。
没过几天,林霁明就被林沉君给抓回去了。
林霁明打电话斥责我忘恩负义。
2009年9月10日
近来颐钧身体不大好,夜里睡得也不稳。
我很担忧。
2009年9月15日
我终于拽着颐钧去了趟医院。
他在里边做检查,我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做完一整套的检查流程,已经过了很久,等结果的时间显得那么漫长。
我的手心直冒冷汗,颐钧亲了亲我的额头,叫我不要担心。
这怎么能不担心。
我担心得要死。
好在最后结果出来时,医生说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最近有些疲劳过度,所以才体虚,叫颐钧好好休息。
听到这话,我算是如释重负,可又怨他不顾好身体,绕着就怨到我自个儿头上来,没有看好他。
便莫名觉得委屈,连我自己也没能想到,眼泪就这么掉下来。
颐钧抹抹我的眼泪,将我搂进怀里,轻轻地摇摇晃晃。
颐钧说,不要害怕,我会长命百岁,然后爱你一整个世纪。
我把这话记在日记本里,缘由无他,哪日他若不想爱我了,我就拿出来好好让他看一看自己说过的话。
......
2019年11月2日
颐钧要看我的日记。
我不让看。
我哪能让他看见,日记本里密密麻麻都是我爱你。
这也太羞人了。
尽管“我爱你”三个字,我已经写过、说过成千万遍了,可总觉得仍不够。
江颐钧,我爱你。
江颐钧,我爱你。
江颐钧,我爱你。
江颐钧,我爱你。
江颐钧,我爱你。
江颐钧,我爱你。
江颐钧,我爱你。
江颐钧,我爱你。
江颐钧,我爱你。
江颐钧,我爱你。
实在是写累了。
颐钧在楼下,正喊我去泡脚。
晚安。
第55章
江自省去世是在第三年的秋天。
对,第三年,2012年秋。
江自省的身体很早就出了问题,这事儿庄婉婷是知道的,所以她才同江自省提了这辈子她都没有提过的事——结婚。
让庄婉婷没有想到的是,江自省没有犹豫的就同意了。
不管是出于爱情还是出于补偿,庄婉婷仍然感到幸福与快乐。
在婚礼誓言响起的那一刻,她知道,她这一辈子都是江自省的妻子,无论生老病死。
以至于江自省病逝,庄婉婷都没掉过一颗眼泪,她已经是两个小孩的母亲,她已经长成了一颗高大的树。
她坐在病床前,握着江自省的手,又低又深的同江自省说了一句:“自省。我爱你。”
江自省听到了吗?或许这并不重要。庄婉婷的爱是潺潺的流水,不必四处喧哗,它就在你的脚下静静地匍匐。
庄婉婷爱江自省,她就是活得太通透,才没把爱整天挂在嘴上。
往后的年岁里,她再也没爱上过别人,也不再为别人停留,走走停停、平平淡淡地度过了余生。
她总觉得自己这一生值得了,哪怕很短暂,但每每想起时,都是些美好的回忆。
江自省病情告急之时,江颐钧和吴嘉荣带着云秋一起赶来了医院,庄婉婷抬头看了看他们,露出一个憔悴的笑容,接着便小心翼翼地离开了病房,将空间和时间留给了江颐钧。
在江颐钧的记忆里,那个永远高大、冷漠、无情的父亲,在这一刻变成了易碎品,像玻璃窗外悬挂在树梢上摇摇欲坠的落叶,只需一丁点外力,他仅剩的生命就能散成沙,随风飘走。
这是父与子最后一次的见面。
但有时候,有些刻入骨髓的痛恨与厌恶,哪怕是死亡来临,也无法消弭。
江自省恨他,恨林澜芝,却不得不肩负责任。
江颐钧恨他,恨林澜芝,同样不得不接受命运的摆布。
江颐钧敛了敛眼睛,他说:“父亲。再见。”
江自省没有说话,只投以一个极其复杂的眼神,饱含着万千情绪,其中这些若非亲身经历是无人能够感同身受的。
江自省死后,家产的大头都是分给了江颐钧,庄婉婷没有不满,分给她的那部分足够她养起两个小孩子的未来,同时,她还将江家还给了江颐钧,带着孩子和钱财离开了这座城市。
逢年过节之时,吴嘉荣还会收到来自庄婉婷的祝贺和礼物,寄来一些两个小家伙的照片。
妹妹和哥哥都继承了父母的优点,稚气十足的脸已经能看出一些气质与韵味来了。
这不,今年又收到了庄婉婷的来信。
吴嘉荣大早起来,下去取报纸时就瞧见了,高兴地一块儿拿了上来,云秋也围着看,等过了年,云秋就是准中学生了,一天比一天水灵漂亮。
“庄阿姨的信?”云秋问。
“是。”吴嘉荣说,“你到这边来,挡着我的光线了。”